老者將手中油燈放置桌上,拿出火折子點燃那盞熄滅的油燈,霎時間屋中大亮起來。
薊子訓四下打量,才發現這房子頗大,桌椅之上點塵不落,還有一布幔遮擋倒垂,將這屋子分作前後兩間。
老者嗬嗬一笑,道:“山雨急猛,官人幸好來到此處,不然洪迅爆發,恐有性命之危。”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從天劈下,耀眼電光慘白一片,接著轟隆隆雷聲炸開,豆大的雨點隨之滾落下來,打得窗戶房頂“叭叭”作響,頃刻間,屋簷便有水線泄下。
薊子訓臉上一陣慶幸之色,帶著後怕之意,出神自語道:“如此大雨,真乃平生罕見。”
老者盯著他看有幾眼,笑道:“我觀官人神態,非是久居山中之人。這山間風雨如晦、蒼黃翻複,乃常事耳。”
薊子訓回過神來,向老者躬身一禮,道:
“不滿長者,我乃懷遠國人氏,小姓薊,名子訓。今欲往天安城趕考,路過寶地,迷失路徑,莽撞來此,幸好長者收留落腳,實乃感激不儘。”
老者聽到他是上京趕考,眼中流露出些許莫名之色,擺了擺手,道:
“原來是薊郎君,此地喚作胡家村,小老兒胡陽翁,得族人看重,忝為此間打更守夜之人。”
薊子訓聽到這裡竟然有個村落,心下不免好奇,正待開口相詢。
胡陽翁似是看出薊子訓心中好奇,往後走有幾步,伸手向後屋一指,開口言道:“郎君請觀,山穀之中便是胡家村所在。”
薊子訓順勢看去,原來帷幔之後並非是一間房屋,而是一道中庭大門,往前百丈開外,就在山穀深處,居然有數間房屋錯落排列,透過風雨,隱約可見燭火閃閃,人影來往不絕。
他心中微微錯愕,似乎恍惚了下,茫然問道:“長者,這是?”
胡陽翁陰陰一笑,撚須道:“我族中有一箕箒女,今日於歸,郎君何不同往,討杯酒吃,暖暖身子?”
薊子訓絲毫不見屋外大雨磅礴,惘然應答,隨即邁步而出。
胡陽翁見狀,大笑道:“妙也,妙也。”
薊子訓恍恍惚惚,像是沉浸在夢中。
少間,粉黛雲從,酒香霧籠,玉碗金甌,光映幾案,幾個丫環簇擁著新娘子緩緩出來,環珮璆然,麝蘭散馥。
看不清相貌的人影吵吵鬨鬨,薊子訓眼前一片鮮紅,像是自己成了新郎官,被中人哄笑著往新娘子處推去。
被氣氛感染,他心有飄飄然,竟不自知來到臥房榻前,衾中有一姝女麗人臥躺,韶顏稚齒,顏色絕整。
看有幾眼,他隻覺胸口有一團火焰滾燙,心神刺痛,冷汗涔涔,再看眼前佳人,竟然是一隻五尺長短的狐狸,毛尾俱全,指甲森然,臉龐卻如妙齡少女。
薊子訓大駭,訥訥難言,戰栗不止。
那狐妖眼中綠芒一閃,流露出人性化的愕然之意,接著呼嘯一聲,周圍頓時趕來數隻狐妖。
薊子訓微微緩神,驚聲大叫道:“救命,有…,有妖怪,胡陽翁…。”
耳邊傳來熟悉笑聲,道:“郎君,我家小娘子,你難道不滿意嗎?”
薊子訓定睛一看,哪裡是什麼胡陽翁,眼前隻有一隻眼放綠光,後帶毛尾的可怖狐妖,周圍更無什麼房屋村落,隻有幾間倒塌在地、布滿荒草的廢棄石屋。
天空早已散去黑雲,如水月光透過林葉散落,露珠時而滴答,隱隱切切,好不寧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