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見了這祭壇,便是斷了念想。”
洪範籲了口氣。
他攥住刀柄,感到紛擾不停的心神寧靜下來。
“你做得已經夠多夠好了,金海十萬人,總不能啥事都讓你一肩挑了。”
洪城見狀,慨然歎道。
“再說畜牲們硬要找死,咱們還能攔著不成?”
“這裡有我守著。”
“你若嫌府上遠不願回去,我讓人領你去城下北二街。”
洪城說著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
“被征的鋪子裡有半間被分給我用,現在正空著。”
“你睡不著便閉目養神;多養一分力氣,到時便能多殺一個。”
洪範見狀也不廢話,拱手行禮後便隨親兵下城。
夜格外漫長。
又是兩個多時辰過去,城上的哨兵換過了兩輪。
唯有洪城好似老樹紮根,還佇立在城樓上不動。
申時正還差兩刻。
長夜未儘,破曉還早。
這本該是一天中最為冰冷黑暗的時候。
但金海城的城牆卻被火光映得微紅。
三裡外,蛇人營造的祭壇在數刻鐘前完成了主體。
此時直徑二十米寬的半球形祭壇內堆滿了木柴,正煊騰著五六十米高的烈焰。
洪城手按城牆,望著火焰出神,又是看了整整半個時辰。
直到火勢將熄,他方才覺得眼睛乾澀,伸手捏了捏眉心。
城樓側方傳來個粗豪聲音。
“這把火燒完,這祭壇就算是成了。”
來者是他的上級。
“快酉時正了,你下去歇會,我來吧。”
廖正豪說道,瞥了眼遠處火光,並不覺得新鮮。
他以往見過蛇人建造祭壇。
主體結構以岩石與黏土為材料,完成後再以烈火焚燒,類似大華這邊燒製結磚。
“還有大半個時辰天就亮了。”
洪城回道,搖了搖頭。
“蛇人晝伏夜出,不需陽光也能視物,慣例在夜晚發動攻勢。”
“咱們正好相反,後半夜正是最疲乏熟睡的時候。”
“現在這個檔口最危險,我乾脆等用了早飯再歇吧……”
廖正豪聞言不再堅持,當即喚親兵去城樓裡抬了張方桌出來,又上了幾樣飯菜。
飯是熱的,菜卻冰涼。
沒法談口感味道,隻能說有個鹹淡。
於是女牆後頭,城防司的守備與統領對坐,一邊咀嚼一邊默然望著三裡外。
以他們的修為,蛇人的動向可謂是一覽無餘。
一刻鐘後,火基本熄了。
營地裡的動靜卻更大了。
眾蛇人結起隊伍,也不怕餘熱,沿著土坡依次上到祭壇邊,以利爪在臂上開了口子,每人都放了些血。
這些血被焦炭與坑壁的餘熱一蒸,便騰起陣陣霧氣。
一時間,祭壇頂上像是飄了塊紅雲。
而後,一些體格龐大的蛇人又將昨日撤退時零散帶回的二三十具同胞屍首帶上祭壇,丟入坑中。
廖正豪依然是百無聊賴模樣。
直到赤鱗上了祭壇。
【這點屍體,必然是不夠一次血祭的……】
他想著,看到蛇人主將高高舉起一隻白骨做的瓶子。
瓶口傾斜,緩緩倒出一滴黯金色的血。
隨著這滴血落入祭壇,緋紅雲氣霎時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