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遠章撇了她一眼,眼神略有些古怪:“是女的。”
太微沉默了下去。
祁遠章道:“怎麼了,有何不對?”
賊便是賊,是男是女都是賊,可祁櫻和太微一起聽了他的話,問出來的問題,卻是截然不同。祁遠章不由得多看了兩個女兒幾眼。
他盯著太微,再次問道:“難道你昨夜還聽到什麼風聲?”
太微抬起眼來,搖了搖頭:“沒什麼,女兒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她不可能告訴父親,自己是聽到那句“女飛賊”時,想到了師父。她的師父,姓墨,名喚十娘,是個極擅輕身功夫的人。
太微會的那一切,都是師父教授。
沒有師父,便沒有現在的她。
她們初見於建陽五年的深秋。
時未入冬,天上卻早早的就飄起了雪粒子。她離家多日,同劉媽媽分彆後,便一路亂走,漫無目的,不知自己究竟該去哪裡。
她孤身一人,盤纏有限,日子實在不太好過。
她當時滿心想的,隻有離京城遠遠的一件事。
為了行路方便,她偷偷地換了男裝,作了少年打扮。可耳朵上還有為了佩戴耳墜子穿孔的痕跡,她隻好先用頭巾來遮,將耳朵也一並裹了進去。
後來天氣更冷一些,她便想法子換了頂氈帽來掩。
帽子是夏人慣用的樣式,兩側有耳,長長地垂下來,正好能蓋住佩戴之人的雙耳。
她又故意用灰塗臟了臉,力求讓自己看起來更不起眼。
出門在外,財不露白是一,不讓人發現她是個姑娘,也是一。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對一個年紀不大,孤零零一個人上路的年輕姑娘,就更是如此。
她要是穿著女裝,背著行囊出現在路上,定然沒有好事。
太微知道祖母一定會派人找她。
若是周定安死了,祖母報了官,那官府也會一並來捉拿她這個殺害了表兄的歹徒。她要避人耳目,便不能走官道,住客棧。
太微一路上,便隻揀了小道走。
但這樣的路,走起來較之官道,是更加的危險。
隻不過她當年一心一意想要逃命,膽子也跟著大了幾倍,沒有什麼不敢走的路,也沒有什麼不敢休息的地方。
那天下了大雨。
嘩啦啦的,傾盆而下,沒一會便將土路都擊打得泥濘萬分。
而天色,也緊跟著黑了下來。
太微一個人,走在路上,渾身都濕透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半天,終於叫她尋到了一間破廟。
那廟裡供奉的也不知是什麼菩薩。
泥塑的像已經乾裂成了幾塊,輕輕一碰,就簌簌地掉下來一層。
那上頭全是蛛網,臟得要命。
屋子也已經破敗不堪,仿佛一陣風來,便能吹走一般。但仔細看去,那房子的頂,其實大半都還是完好的。
眼看著天空已經成了黑沉沉的一塊巨石,太微咬咬牙便衝了進去。
她渾身是水,眼睫上也沾滿了沉甸甸的水珠子。
眼睛一閉,便是“啪嗒”一聲。
她站定了,正要喘口氣,忽然聽見了人聲,趕忙睜開眼朝前方望去。
屋子一角,原來已經有了人。
是兩個鶉衣百結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