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玄邁過門檻,走進來時,他們隻能跪下說:“靖寧伯去了。”
短短五個字,像滄海桑田般長久。
焦玄沒有理會他們。
他徑直朝東麵那張軟榻走去。榻上的人,一動也沒有動過。可焦玄仍然不信,他不信才過了幾個時辰,祁遠章便真的成了死人。
但空氣裡彌漫的味道,是他熟悉的。
死亡的氣味。
繞梁不散。
他已經走到了軟榻跟前。
他已經看見了祁遠章發青的臉,烏黑的嘴唇。
這是死人的臉,沒有錯。
焦玄筆直地站在那,喉嚨裡發出古怪的嗬嗬聲。他還是不信!“靖寧伯?”焦玄大喝了一聲。
榻上的人沒有回應他。
他猛地撲上去,去看祁遠章身上的傷口。
已不再流血的傷口,並非致命傷。太醫們瞧見這一幕,嚇得直哆嗦,連忙接二連三地道:“國師!國師!靖寧伯乃是中毒身亡——”
焦玄背對著眾人,咬著牙道:“一群廢物!”
他伸手去摸祁遠章的臉,沿著耳後一直摸到下頜,沒有絲毫異樣。這是祁遠章的臉,原原本本的臉。
焦玄忽然大怒,從隨身的蛇頭拐中抽出一柄細劍來,就要刺向祁遠章的身體。可劍未落下,他的手腕已經被人抓住了。
“您這是做什麼?”
焦玄回過頭,看見了薛懷刃。
“人已經死了。”
焦玄喘著氣,瞪著眼睛看養子,而後手一抖,將細劍丟開了去。
一屋子的太醫,都被他的舉動震住了。
薛懷刃鬆開手,扶他坐到了一旁。
焦玄死死盯著榻上的祁遠章:“他在笑!”
眾人皆驚,齊齊去看軟榻。
可死人怎麼會笑?
是焦玄瘋了嗎?
薛懷刃的手輕輕落在焦玄肩膀上:“您看錯了。”
焦玄想要站起來,腿上卻似乎沒了力氣。這時,耳房裡忽然走出來個人。是薑太醫!他大口喘著氣,手上都是血。
焦玄看了他一眼,猛地清醒過來般眯起眼睛道:“是誰?還有誰?”他的眼神銳利如鋒,幾乎要將薑太醫盯住兩個洞來。
薑太醫怔怔地回答道:“是、是孫閣老……孫閣老失血過多,傷重不治……未能挺過來……”
“孫閣老?”焦玄難以置信地吐出三個字來。
怎麼回事?
孫介海和祁遠章一向沒有來往,怎麼會一起出事?
他腿上又有了力氣。
站起身來,焦玄深呼吸著道:“來人!把靖寧伯的屍身送到國師府去!”
沒人知道他想乾什麼。
除了薛懷刃。
“不可!”
薛懷刃擋在了軟榻前:“義父,不可。”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太微,想起了太微的眼睛,那樣明亮,那樣乾淨。這以後,他還能再看見那樣的眼睛嗎?
他望著焦玄,又說了一遍。
焦玄沒有出聲,亦沒有動作。
在場諸人皆屏住了呼吸。
沒有人可以反抗國師的命令,即便是薛指揮使,也不能。
焦玄沉默著。
這是薛懷刃頭一次如此明確地反對他的話。
但他沒有發火,反而連眼神都變得平靜起來。
良久,焦玄長出了一口氣,看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道:“也罷,你親自送靖寧伯回家吧,伯府的人,一定很想念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