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等於沒說麼?
先是中官們火拚了一場,李順節又帶走本部萬人去打華州,不知損了多少。後麵四鎮犯闕,亂兵散了一地,跑的跑死的死。風波過後,西門重遂又裁汰了不少人,如今怎麼可能還有七萬多軍士,五萬有麼?嘿這老梆子,淨打官腔呢。連中官們各自擁兵幾何都不肯說。
沒錯了,肯定是西門重遂的狗腿子。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皇帝忍不住拍了拍老頭肩膀,感慨道。
在場眾人頓時爆笑,聖人這嘴巴可真是會說。
“臣……”老頭羞得滿臉通紅。
皇帝卻已走到了另一人麵前嗬嗬笑問:“今日受閱軍士是多少人?”
“大概一萬人。”有人囁嚅著答道。
“可以。”皇帝掃了一眼校場上還剩下的軍士,拍了拍手:“這就是神策軍,人數七萬,鮮衣怒馬,以三倍之賞而戰力不詳,那就好聚好散吧,走掉的讓他們永遠彆回來了,想必樞密使等人也不會反對。至於剩下的這些健兒……”
皇帝打量著寒風中還堅持站在那的軍士,零零落落的大概還有三四千人的樣子,不過看起來比剛才黑壓壓的畫麵順眼多了。李曄就不相信全是混賬,這不就淘出來了一波苗子?
好好調教,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斟酌了一番措辭,皇帝意興闌珊地說道:“讓樞密使單獨編為一軍吧。”
近侍劉子劈上前一步揖道:“以有才力者典兵,三日一操,奴婢以為可稱強軍。”
“哼。”一旁的王從訓不服氣的說道:“就這麼站了一會算什麼強軍?待樞密使募兵回來,臣一定讓聖人看看什麼才是鐵軍。”
聞言,人群中一名神策軍將領呸了一口:“待樞密使募兵回來,關東人皆猛士,誰練不出來。長安這些油滑少年,便是讓朱全忠來練了,又如何?能把飯桶練出來,才算是本事。”
皇帝揮手示意王從訓不要爭,然後饒有興致的指著這個年輕將領:“你是何人。”
年輕將領似乎沒想到皇帝會過問自己,出列行禮道:“宗室子,李彥真,拜神策軍十將。”
“宗室?”這成分還挺複雜,不過在李曄的印象裡,唐朝對宗室防得非常厲害。
“係貞觀戾太子之孫——恒山湣王李適之——少子之後。”年輕人雙目看地,不卑不亢:“廣明中,家人皆遇害巢亂,宗正寺收臣掖庭,內侍省宮女吳氏乃假母。及長,入飛龍院,為奉車都尉。樞密使看我有勇力,授十將。”
喲。
重量級人物。
沒想到還是李承乾的後代。
不過想想也正常,李承乾的子孫既有當宰相的,也有當節度使的,混得還可以。
隻是黃巢一波謔謔下來……落得個抱宦官大腿的寒酸境遇了。
“原來還是朕的兄弟啊!”皇帝不由感慨。
想想,身邊可以發展的人還不少,皇帝對此感到很振奮。
宮內的環境太惡劣了,到處都是西門重遂的眼線。
“我得去跟樞密使好好說說!”皇帝大聲道:“我的手足兄弟怎麼能是個小小的十將呢?”
韓偓出身說道:“陛下,北司前往各地募兵買馬的使者年後就陸續回京了,我看李十將銳意正盛,虎背熊腰,屆時可請樞密使授其兵馬使。”
皇帝立即追問道:“善騎射還是善步戰呢?”
“願為騎士。”
“善,到時候龍捷軍有你一席之地。”皇帝大方許諾道。
現在他承諾甩出去了。
就看西門重遂到時候給不給。
給,皆大歡喜。
不給,李曄頂多挨頓罵,反正也習慣了,穿越者的最大優勢就是拉得下身段,但李彥真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隨後皇帝理所當然的陰陽怪氣了一通,斥責軍吏們屍位素餐,但基本上沒有處置人,僅僅隻是放話要責令太尉杜讓能召回部分渾渾噩噩的文職。
回宮的路上,皇帝幽幽念叨著:“要君者無上,非聖者無法,非孝者無親,此大亂之道也。”
……
皇帝在金吾仗院檢閱神策軍的行為很快引來了多道目光。
自下詔驅逐楊複恭失敗後,險些被廢黜的皇帝自此對軍政要務一概不問漠不關心。以前還跟中官們鬥法頂嘴,這最近兩三月也是任其擺布,整日隻躲在望仙台上和女官們嘻嘻哈哈。
這讓西門重遂等人一開始很是詫異。
但回憶了自己的調整後,西門重遂意識到了不對勁。
被任命為龍捷軍使的劉仙緣是劉崇望的侄子。
被他任命為英武軍左廂指揮使的王從訓原本是天威軍的牙校,亂軍進攻長安時被劉崇望降服,送到皇帝身邊擔任中郎將。
現在又來一個宗室子,皇帝又許諾要拜其為兵馬使。
聯想到皇帝之前代飛龍院的宦官們討官的事情。
雖然予奪權力掌握在他手裡,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人大概率是會倒向皇帝的。
而且。
自己如果不給,豈不是平白增加一敵?
皇帝看似無心隨興而起的“微操”,西門重遂感到如芒在背。
換做以前,他又會把聖人提溜到小黑屋“好好談話”。
可如今的聖人卻是……
西門重遂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感覺。
一陣痛罵,聖人不但不惱怒,反而動輒“對對對,樞密使說得太對了。”
這讓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可奈何。
既然打罵都不起作用,該怎麼防止聖人再許承諾呢。
可聖人連楊複恭那老狗都沒趕儘殺絕,自己是不是又想太多了呢。
皇帝興致來了,封官許願很正常。
聖人笑容下到底藏著什麼?
這一刻,西門重遂強烈地想要和聖人談談心,溝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