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章連番上書,指出李軍正沿崤函道、武關道、子午道大舉東出,意在陝州、金州、商州一帶發動戰役。極力要求汴梁方麵重新部署西線防務,但朱聖已無暇關注。
乾寧元年二月十三日,親從都指揮使徐懷玉、黃文靖、薛注、王檀、李重裔等圍攻濟州。朱瑄派教練使賀瑰往援,朱瑄也令康懷貞領五千人馬趕到宿城襲擾汴軍,三方隨即在濟州平原上晝夜交戰,殺得昏天黑地。
二月十四,朱溫突然現身任城,督戰徐州行營拔城兗州。兗軍死守,求援王師範、李克用。磨洋工的淄青被聖人和魏博三番五次催得不耐煩,經泰山、狼虎穀向濟、兗急速前進。
同日,宋州來報:吳將李神福竄入潁州抄略。滁州鎮遏使台濛亦繞過重點布防的泗州轉攻劉士政反叛出走嶺南後的空虛濠州,奪取了該地。蔡賊劉愕、邵光稠及造反的前徐州鎮將侯嵩請附於楊行密。
二月十五,下馬賊的流毒還在發威,生產被極大破壞,夏收前的汴梁政權財政吃緊,無力輸血地方,饑荒中的彭城及沛、豐、蕭各邑爆發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
以衙將垣慶忌為首的因時溥敗亡而隱匿民間的徐卒殘餘紛紛加入,一麵指導“造反”,一麵將流放江淮的回鶻、突厥、吐蕃種類吸納整編。秦漢千百年來頻繁上演群眾喜大普奔的蟻賊大戲又輪回到淮上揭開帷幕。朱溫驚慌憤怒之餘不得不連夜增兵鎮壓,他就是打著為民請命的名頭這麼混出來的,曉得利害。而這幫泥腿子不體諒他的難處,都該殺!等他滅了李逆,會讓大夥當餓殍嗎。
二月十七,滑州告急。魏博叛軍在田恒、武乙戟的帶領下自頓丘渡河,克衛南。義成軍在進攻途中見到路過的友軍部隊——控鶴軍鮮衣怒馬,人人有畜代步,大怒!驅逐了節度使胡真,然後在列校李鵬之輩的領導下向開封挺發,要問罪度支使裴迪。於北郊封丘被禁軍攔住。朱溫緊急派遣李振、王殷帶著五萬匹絹前往安撫,收攏餘眾。讓他們彆打了,回滑州。
義成軍騷動的原因並不是邀賞。他們長期苦戰,去哪都靠腿,待遇也沒提升,此番出動看到富麗堂皇的控鶴軍,繃不住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又求到了義成軍的受力極限,這才是朱溫命令下達後全軍騷動的原因。跟你打工一樣,拿平均工資卻安排最多的活,於是你一邊暗自詛咒一邊騎驢找馬。唐代軍人能受這氣?罵錘子,直接鼓噪起來!
但控鶴等軍是前宣武衙軍改編而成,中唐建鎮以來就享受高人幾等的爺待遇,你讓他們和外軍領同樣薪水,得,換帥。而且權責也不一樣,中軍要掌握多少技能?承擔的任務又是什麼?救火要他們,監軍、練兵、會鋒、扼險要他們,外軍憑什麼和大夥平起平坐?
這事,難辦!
艱難以來,藩鎮中軍與外軍、親軍與中軍的矛盾就沒消停過。早一點的,有神策軍行營嫉妒駐京左右神策軍的“保密”賞賜,破口大罵。近一點的,鎮海軍仇恨周寶親兵的優渥生活憤而造反。魏博樂從訓厚待五百門客,衙軍殺之。帶兵不是士卒發錢換其賣命那麼簡單,講究很多,是將官和廣大武夫之間的政治博弈。能不能拿捏好軍隊的“度”,決定你的命。
軍營裡,朱溫背著手兒走來走去。一會坐下,一會站起。一會閉眼,一會皺眉。勉強控製著瀕臨傾泄的暴躁。
“滄州有消息麼?”魏博牽製了相當數量的兵力,不勝其煩的朱聖遣使聯絡他的“渤海王”盧彥威,希圖橫海軍從東北方向攻擊貝州,轉移魏博視線。
敬翔搖頭。
橫海軍本來是決定效忠大梁的,但…
河中攻勢失敗的影響之惡劣,慢慢體會吧。
再說,渤海王的爵位憑什麼要效忠大梁才能得到?他盧彥威假惺惺地給李氏送點錢財,表文言辭恭敬一些,同時做出要討伐你的姿態,李逆不也得捏著鼻子承認?唉,居然對這種人抱期待。理了理思路,敬翔提醒道:“當務之急還是穩住徐州,須儘快平定垣慶忌、劉亥之亂。”
敬翔想起這事就火大。儼然翻版龐勳!還有劉亥,既姓劉,又是沛籍人,這還得了?被他打出漢室大旗,再搞些鬼神祥瑞營造出劉邦轉世的玄乎感,不知會有多少愚者上當。
“陛下雖遣軍征討,竊以為招安為上。草賊起事,無非求官而已。可授垣慶忌右羽林大將軍,征徐卒餘孽入朝,打散到諸軍分化之。至於劉亥,可授宿州刺史,留治地方。”敬翔補充道。
聞言,朱溫神色頗為不豫。
草賊起事,無非求官而已…這話刺激到了他敏感的心。賊出身,始終是他附骨之疽的深深自卑。
見朱溫又走神,敬翔無奈地輕輕咳了兩聲:“陛下。”
朱溫一愣。
沒想到二討李豎不得,連近在咫尺的義成軍和徐州士庶也不乖訓了。
眾叛親離或無日矣。
“敬卿,那就擇一能者赴徐招安?”考慮了一下,朱溫審慎地問道。他已經失去了之前那種說西征就西征想乾什麼就隨心所欲的曹魏豪情,陷入了嚴重的自我內耗與質疑。表麵上仍舊元氣滿滿,笑顏如花。晚上經常大半宿睡不著覺,妓女也不碰了,做事缺乏信心。
“招安草賊須得信譽昭著的清廉重臣。王仙芝乞降,貪功的宋威欺上瞞下,將草軍使者斬首,事遂不了了之。”
“誰足為使?”
“諫議大夫杜荀鶴精明強謀。”
“就他吧。”
朱溫扶著額頭,眉毛皺成一團,在案幾上翻出一摞奏書:“金商之事,畫何策可為萬全?”
敬翔不緊不慢地說道:“所謂祛除根本,這徐州民變,還得調糧賑濟…”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