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北地太守行(1 / 2)

上命昭唐 控製變量法 4445 字 2個月前

料峭三月,靈武依然風雨微冷,但平民見得已有蛇蟲出沒,開始著手準備生產。太守成汭也從三十一房小妾的肉堆中爬了出來,撐著虛弱的身子投入工作。主要是在理所巡視,看看有沒有好吃懶做之輩,春耕進度。

聖人對春耕很重視。

景福以來數次用兵連徭役也不強製,都優先征發商賈、豪門仆從、刑徒、和尚、無賴子之類。至於詔關輔諸郡督農,更是有十幾次了。

官吏們非常配合,賣力。

無它。蓋因去年聖人變本加厲:一地但凡發生一次人相食,守令就要下獄。按他本人的話說就是“我隻看這個”。這個乾不好,彆的乾得再好也沒用。

太守也怕武夫挨餓,在荊時最用心農業,調任北地後失去了壓力,又自恃聖人不敢真拿他這馬骨怎樣,因此無心政事。然則王命急宣,最基本的樣子得有,農商恰好也是他感興趣和擅長的事。

隻可惜成汭的腦子和身子已經被女色掏空了,騎著馬剛走出城門,就汗水一顆一顆往外冒,扶著昏昏沉沉的額頭,感覺要墜馬:“我為女人所害,竟如此羸軟……把我甩到溫柔鄉,以安逸殺我,聖人用心險惡。後宮仙女三千,還比我的妻妾美貌有才情百倍......他必走在我前頭。彼時擊鼓彈冠,出此移鎮惡氣。”

並轡而行的賓客公孫寔聽到,勃然作色,拉住他的馬:“陛下何負成公?前朔方節度使韓遵叵測,坐觀朱賊犯闕,事後詔下叱責。軍府懼,遂執遵斬之,覆其一家!”

成汭一臉生無可戀,悶悶不樂。頓了頓,唉了一聲:“算了,先來頓燒烤。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未必。”說著就報菜名:“稚鹿、韭菜、馬奶、酥、羊、柘漿、老鱉……”

公孫寔氣得叫苦不迭:“天耶,何消沉至此!”

成汭聽了,沉默了一會,歎口氣:“罷了…先打一卦。徐道士,再為我問問鬼,今生官終何職,壽終何年。”

努力卻得不到、等不到回報的蠢事,他可不做!

騎從的徐道士翻下馬,問鬼路邊。

成汭緘默其口,強打起精神嚴肅以待。

沒一會,徐道士的表情變得凝重,嘶聲道:“怪,曰奇怪……”

成汭眉毛一豎,頓時緊張兮兮:“鬼、鬼說什麼?”

“鬼說,事上不純,子女皆反。反之,當為輔政,梁王之從龍,壽可八十八。”

“啊!”成汭駭得臉色煞白,聽到後麵又不禁轉而為喜,連忙追問道:“哪個梁王?朱全忠?難道聖唐終為此人所代?”說著痛苦的一拍馬背,仰天長歎:“我就知道,應該比馮行襲入汴的。李挺、鄭準、盧延讓誤我!我真傻,真的,聽了三賊的讒言。”

旁邊的公孫寔捂著臉:“此梁王,蕭子也。樞密使姓趙氏,諱如心,天水人。得政陽,趙妃愛之,故寄養於長安玄都觀李道士、蕭女冠等人,希圖法術庇佑。觀中與民間謂之蕭子、孤氏、李家人。滿得周歲,封梁王。”

公孫寔這麼一說,成汭愣了一下,才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道:“原是聖子……我道朱全忠這狗賊!蕭子還是孺子吧,鬼如何把我官運、壽命說到他頭上?”

公孫寔奇怪的看了主公一眼。

堂堂太守,對朝堂、宮廷漠不關心,最起碼的了解都無,還整日念叨什麼三公!

“樞密使最受寵信。聖人每外出,必以家務、朱批委之。樞密使神思精敏,坐院值機,奏製狀言,無所違漏。帝倚重而深愛之。其服、嘉、恩、輝、寸各兄弟也立功匪少。朝野稱有衛氏遺風。如果不入歧途,蕭子元服後被立為太子的可能很大。鬼這麼說,倒也準確。”

成汭將信將疑。下意識覺得二人是在籍此勸諫、取悅他。蕭子才多大,誰看得出來!但鬼的話他又沒膽否定。改天找個陌生方士再問問吧。若真有望宰執天下,這個太守得好好乾。

年代就這樣。

王建被和尚相了一次麵:“不得了哇,你有道光從天靈蓋噴出來,年紀輕輕就有一身橫練筋骨,簡直百年一見的練武奇才,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王建轉頭就按貫口參軍。

幽州節度使劉總被“鬼”嚇瘋。高駢以方士治吳。成汭也是個神學、修仙狂熱者。後世晚年天天和妖人廝混,幾次喝“仙藥”——“瀕死而複蘇”。行軍打仗也必問鬼。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果然,問完鬼,暫時覺得有奔頭的成汭也不鬨情緒了,抖了抖肩膀,一甩頭,瀟灑夾馬衝出,指了指道邊的黃河,又努了努城垣:“可知靈州淵源?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水中可居之土是為洲。此洲因大河之水雖漲跌不定卻一直沒被淹,故孝惠帝時始謂靈洲,建靈洲縣,屬北地郡。靈,靈動也。屢經北朝、今上變革,是為今日靈武縣。少時隻在書中讀到,沒想到某一日會從青州輾轉荊楚,又漂泊至此,做這孤城太守……世事無常呐。”

“成公博學,寔不及也。”公孫寔讚揚道。

“哼哼,那是當然,吾武士世家。若非年少輕快,殺人犯法,被迫流亡他鄉,淄青節度使是我也說不定,可恨落到王師範豎子手裡。唉,他老子王敬武幾代人,還不如我成家呢。”

千騎卷平岡,馬蹄所過,成汭劈裡啪啦說個不停。

“看,那沙渚上的茂密桃林、李林、桑林便是赫連勃勃的離宮遺留。”

<b

r>????“滄海桑田,竟至於此。”

“以五百歲為春,此大年也。我輩欲與之匹,可謂悲乎?徐道士,讓你搜羅的修仙術找得如何了?算了,先不提這個。”目光所及,成汭收起了逍遙飛揚。

暖陽下的寬闊農田裡,隨處可見彎腰、抬起、彎腰的黝黑男女。有自耕者,有被叔嫂、家僮、和尚領著的庸耕者,正在麵朝黃土背朝天挖著,刨著……紮辮子的黨項、吐穀渾、突厥,蓄發的漢人,清一色的衣不蔽體,死氣沉沉。都大唐了,居然還有用石鐮、木鎬的……

離得近的田埂上,一排排的皮包骨孺子坐在上麵踢腿。看到太守儀仗,紛紛遁入草叢。

成汭勒住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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