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杏:“是,小少奶奶說:‘我是未亡人,給夫君守靈,不宜打扮太過,可鐲子又是祖母送的,不好拂了祖母的心意,便戴在腳上吧’。”
前半句話確實駱毅說過,可後半句是黃杏編的,半真半假,倒是替駱毅多發揮出不少“孝順”來。
老夫人又執起駱毅的手,輕輕撫摸著:“可憐見兒的,虧你有心,祖母領你的情,戴在腳上就戴著罷;
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不怕打扮,要怎麼漂亮怎麼來才是。”
說罷,老夫人褪下自己手上的一對兒墨綠色的老玉鐲子給駱毅戴上:“手上不能空著,戴祖母的吧;
這對兒鐲子啊,是昕哥兒抓周時抓的,抓完了就放到我手裡了,那麼小的孩子,就知道孝順我呢,現在將它送給你,也合適!”
老夫人說這話時,麵上滿是回憶,可聲音卻帶著悲傷。
鐲子太大,駱毅根本戴不住。
沈婆子將駱毅的手從老夫人手中抽出,把“牽巾”連同鐲子一並纏在駱毅手腕上,這才沒有掉下去。
黃杏和沈婆子一起幫駱毅帶好鳳冠。
小少爺也被人畫好了妝容,臉色不再發紺,正常了許多。
小少爺還不到十二歲便夭折,所以冥婚也不能操辦太多步驟,隻給穿戴好便算完事。
下人們小心翼翼將駱毅和小少爺都放入棺匣子。
老話說:“未婚去世會變成孤魂野鬼”,有了駱毅這個“嫁殤者”,小少爺就不會成孤魂野鬼了吧?
兩個孩子睡在裡麵,這個扁寬的棺匣子便顯得充實了。
沈婆子配合老夫人一起將大紅雙人錦被給兩個孩子蓋上。
還在他們倆的私處位置固定好小香爐,再燃上香,這便算是“圓房”了。
老夫端詳了孫兒的麵容,又端詳下駱毅的麵容,說道:“我這小孫媳婦,願意活著與我小孫兒下葬,做到了生同衾,死同穴,是個孝順孩子。”
沈婆子應了聲“是啊,小少奶奶確實孝順”便垂頭不語了。
那孩子會願意?她是不知情啊!
……
按大勵朝風俗,夭折之人要在天剛亮時出殯。
天剛亮,指的是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
眼看天色快到了,下人們將棺匣子合上、釘釘子。
雖說夭折之人不能用棺,隻能用匣,可這棺匣子的木料也很堅實,而且木板也很厚重,可見老夫人有多重視她的小孫子。
十年的陪伴,確實難以割舍。
兩個孩子沒有多沉,棺匣子卻很重,不止是板材厚重,而是裡麵裝滿了隨葬的用品。
老夫人說了,兩個孩子都太瘦弱,如今逝去,再不受疾病之苦,可以放心大膽多吃些好的,要補補。
所以棺匣子裡還放了許多許多點心和補品,還有小少爺生前喜歡的一些小玩意兒。
更多的則是整錠整錠的銀錠,因為老夫人說,等吃的東西吃光了,還得有錢買才行。
夭折之人出殯,不能吹吹打打,不能漫天撒紙錢,隻能默默前行。
駱毅躺在漆黑的棺匣子裡,身體隨棺匣子的顛簸微微晃動。
她依舊沉睡,渾然不知自己再次走到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