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藥豆送回來,被大孩子們放在水桶裡洗涮,小孩子們就跟著玩水,一桶桶泥水甩得滿頭滿臉。
最後一遍涮洗後的水並不清透,但是農人吃東西沒那麼講究,真正是“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撈出來就被扔進鍋裡煮。
幾個撿山藥豆的娃娃看到山藥豆下鍋,高興地跳腳歡呼,他們家的大人卻把孩子們拎回去低聲盤問:“帶回來些沒有?”
“帶啥呀?”
“山藥豆啊,你們不是撿山藥豆了嗎?”
“沒帶呀,都下鍋了,姐姐說給我們做好吃的。”
“你傻呀,怎麼都交給她了,倒是剩回來些呀!”
“乾嘛要剩回來?剩不下的,姐姐說給做好吃的呢。”
“啪啪!”腦瓜子挨了一巴掌。
“哇哇……”孩子們張嘴大哭,小舌頭都能看見。
這邊鬨騰著,鑼鼓聲卻從村口傳來,越來越近,有後生跑去看熱鬨,腿快的去了就往回跑,邊跑邊揮手嚷嚷:“鮑家小公子高中秀才啦!鮑家小公子高中秀才啦!”
村民們紛紛從鍋灶邊離開,往村口方向迎去,趙金貴大聲問那名正往回跑的後生:“啥?誰中秀才?”
“鮑家的小孫子,李小公子!大名兒李蔚玨!”後生把手攏在嘴邊喊著回話。
關於鮑家孩子都不姓鮑這件事,村裡家家都知道,可就更眼饞——不是一個姓,卻把榮耀一起分享,他們這些全家都一個姓的,卻掙不來半點榮耀。
鮑魁領著幾個大妖在遠處地裡挖山藥,胡澤胤早就提醒有鑼鼓隊進村,鮑魁偏不動彈:“不慌,等送到咱地頭上,咱們再過去,這麼風光的事兒,怎麼也得多鬨騰鬨騰。”
李蔚玨今天倒是也出來了,但並不在地裡忙活,他什麼農活也不會乾,更不想乾,而是找塊平整的地方半躺半靠地一邊看雜書,一邊看駱毅忙乎的身影。
此時聽到喧鬨聲,便一骨碌爬起來,蹭蹭蹭抱起一捆柴火就往駱毅身邊擠,裝模作樣往土灶裡添柴。
李蔚玨今天穿著粗麻褂子,袖子上還有刮破的口子,那是黃酉平時在家裡乾活時穿的,被他偷去穿,像是任何一個窮人家揀大人舊衣服穿的孩子,十分樸素。
衣裳大就大些,腰帶紮得緊點兒,袖子挽得高點兒就是了。
李蔚玨蹲在駱毅腳邊幫忙添柴,駱毅根本沒注意到,她甚至沒注意到有人報喜訊。
她正小心熬糖稀,準備一會兒山藥豆煮好後給做糖葫蘆。
糖很金貴的,熬糖稀十分考驗火候,像這種柴火土灶可是不容易掌握,稍有不慎就熬糊了,那就是浪費錢。
鑼鼓嗩呐隊伍一直吹打到學田才停住腳步,停步不停聲,繼續喜氣洋洋地鬨騰著,黃縣丞親自來報喜:“駱丫頭,你小哥呢?快喊你小哥來接秀才匾!”
駱毅聽到地頭上有人喊,抬頭一看是黃縣丞,趕緊答應:“來啦來啦!我這就去找!黃伯伯快過來喝口水吧!”
要接秀才匾呢,可不能給李蔚玨丟臉,駱毅一邊大聲喊李蔚玨的名字,一邊快速摘掉圍裙和頭巾,把裡麵的漂亮衣裳露出來。
可駱毅邊喊邊四下張望也沒看到李蔚玨,這時突然發現鍋裡糖稀冒泡得又黏膩又厲害,便又忙著攪糖稀和扒拉腳邊燒火的孩子:“快撤柴火,要糊啦!”
這一扒拉,才發現是李蔚玨:“咦,你在呢!你在怎麼不出聲!”
李蔚玨這才站起身:“急什麼,總得讓全村人見證咱家的喜事才好!”
竟是與鮑魁打得同樣的主意,合著就急駱毅一人呢!
就這說話的功夫,焦香味傳來——糖稀熬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