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花到開時不算春(5k)(1 / 2)

禦煞 尋春續晝 11837 字 1個月前

一番話,楚維陽是嘬著牙花子問的。

而麵對這樣的話,馬管事依靠在籮筐邊上,咧了咧嘴,起先時像是欲破口大罵,緊接著一笑,最後扯動著嘴角,一張臉複雜而且猙獰。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這般說著,馬管事偏頭看向靈丘山叢林的深處。

蔥鬱樹海之中傳來的那些崢嶸氣機,在短暫的顯照四方之後,便恍若九天雷霆一般,隨著明光與烈焰,隨著狂風驟雨,倏忽間隱逸而去。

許是淩厲過甚,這會兒,竟然連四下裡呼嘯著連綿不止的樹海春風都陡然消弭了。

詭異的,教人甚是不安的寂靜。

一時間,馬管事又變了臉色,且是惶恐,且是驚懼。

“走罷!這會兒真個是亂起來了!若果真是大修士當麵,在磅礴的偉力麵前,甚麼樣的陰謀算計,甚麼樣的掙紮與不甘,都是沒有的……

趕緊走,趕緊逃!

或許……還能有那麼一線生機,教你我逃出生天去……”

話說到此處,馬管事的聲音已經微微地顫抖起來。

昔日在鎮魔窟中修為無法寸進的時候,他沒有這樣過。

一朝山崩,被巨石碾碎大半個身子的時候,他沒有這樣過。

與楚維陽一路而行,無知生死,甚是茫然的時候,他沒有這樣過。

可此刻,那傳說中的金丹大修士還未現身,馬管事便已經真真的絕望起來。

原地裡,楚維陽也同樣意識到了某種嚴峻與緊迫。

他本應該立刻起身,他本應該馬上反應過來的!

可是那閃瞬間,楚維陽像是被人打蒙了一樣,隻怔怔的坐在原地裡悵然失神。

“逃出生天……到底逃到哪裡,才算是生天?”

沒有人能夠回應楚維陽。

一旁馬管事已經支撐著身子,狼狽的爬進了籮筐裡。

將手中的道書收起,楚維陽伸出雙手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臉頰,終於在下一瞬,他像是重新振作起來一樣,不再言說些甚麼,曾經在鎮魔窟中的緘默與麻木像是在閃瞬間回歸到了他的身上。

楚維陽躍下巨石,然後背起籮筐,一手提著劍,半低下頭,微微彎著腰,就這樣看了看大日初升的方向,然後朝著東南方奔行而去。

隻是無端的,當腳踩在泥濘的地麵上的時候,楚維陽還是兀自歎了一口氣。

從鎮魔窟到靈丘山,從莽莽群山到浩浩樹海,他似乎走出了很遠的路,又似乎始終在某種牢籠裡打轉。

等偶然間低頭看看腳下,才發現隻是在原地踏步。

某種悲愴在閃瞬間擊中了楚維陽的內心,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楚維陽從始至終縈繞的痛苦與饑餓,然後要從中榨取出憤怒來。

幾乎下意識地,楚維陽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長劍。

他仿若有無邊的狂意要隨著怒火迸發!

而正當這股意蘊累積到巔峰的時候,忽然間,楚維陽的腳步一頓。

身後處,是浩浩蔥鬱樹海。

遠遠地,稀疏的叢林更外麵,是西南曠野的無垠草原。

而在這之間,一棵樹的旁邊,一個少年一手捧著麵羅盤,一手撐在樹乾上,正臉色蒼白的喘著粗氣。

道左相逢,那人看了眼楚維陽,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羅盤。

“我師弟……”

正嘀咕著,少年眉心處有靈光兜轉,隨即他像是明白了甚麼一樣,有些意外的抬頭看向楚維陽。

“你是那鎮魔窟中的逃囚?如今看,我師弟的性命也折在了你的手裡……哈!殺我庭昌山門人,如今也合該應上命數,小子,將靈物交出來罷,我與你留一具全屍!”

淳於淮!

話隻聽了半句的時候,楚維陽便已經反映了過來,隻是眼前的少年說不出的古怪,舉手投足間似是個兔兒爺,聲音清麗,滿是女人味,偏生該喚一聲師叔,說起閆見明來,卻又喊著師弟……

正思忖著,等淳於淮的話音落下,楚維陽卻懵了。

幾乎下意識地,楚維陽回應道。

“靈物?甚麼靈物?”

四周稀疏的叢林在這一瞬間徹底的寂靜了下來。

楚維陽與淳於淮四目相對。

他們齊齊沉默著,而在這沉默之中,他們像是說儘了千言萬語。

片刻後,淳於淮的臉上浮現出了極度複雜的表情,甚至可以教人從中觀瞧出近乎所有的情緒來。

少年艱難的咧了咧嘴,他尤有不甘的開口問道。

“你在誆騙我?”

原地裡,楚維陽笑的更是艱難。

“你們……就是為了這個,你淳於淮就是為的這個來的靈丘山?

就是為的這個,你們要取我性命?然後才引出了後邊這一攤子事兒?

靈物?我渾身上下隻這百斤肉,你且仔細看一看,哪一塊骨頭——像是——靈物!”

話說到最後,楚維陽幾乎怒極,一字一句全然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直至此刻,他仍不明白甚麼是靈物。

隻是他覺得一切荒唐。

當年困在鎮魔窟中,還有正邪不兩立的說法,如今這種種境遇,竟然是因為一個沒聽過沒見過的物件……

握著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顯得煞白,無邊的憤懣怒火幾乎要淹沒楚維陽的神智。

淳於淮也鐵青著一張臉,他似乎是將甚麼都想明白了,可似乎也正因此,他同樣有著憤怒的意蘊醞釀。

“哼!宰了你,哪一塊骨頭是靈物,姑奶奶親自找!”

話音落下時,淳於淮雙手一翻,那羅盤就不見了蹤影,隻見袖袍飛舞,霎時間兩道符籙擲出,裹著明黃色焰火,恰似兩道火龍紛飛!

然而在這一瞬之前,楚維陽早已經幾步邁出,等焰火繚繞起來的時候,迎接符籙火龍的,則是兩道爭鳴的劍光!

兩劍!

楚維陽一馬當先,長劍裹著腥風,藏鋒於鞘的清明一劍,宣泄著楚維陽化作雷與火的無邊憤怒!

而隨著楚維陽的身形奔襲至了淳於淮近前,身後的籮筐之中,馬管事一手撐著楚維陽的肩頭,一手持著短劍,半個身子直直躍在半空,身形既是劍勢,不同於楚維陽喧囂暴虐的氣勢,馬管事一劍刺出,劍氣幾乎隻束在劍鋒一線,再看去時又若有若無,恍若是一片雲藏進海中,一朵浪灑入天上。

眼見得兩劍一上一下,一前一後的襲殺而至,淳於淮的臉上遂又露出了柔媚的笑容。

“嗬,春時劍……”

輕蔑的聲音之後,淳於淮似乎又有了幾分慎重。

“掌劍合擊,天海同色,你是劍宗承乾一脈誰的高徒?算了……無所謂了!”

話音落下時,淳於淮雙手如同閃電一般探出,直直伸向前方,偏偏又在電光石火之間,雙手各自捏起不同法印,眼花繚亂之間,再看清的時候,淳於淮雙手似是抓住了兩道火龍的尾巴。

下一瞬,兩道火龍似是化作了兩條長鞭!

待得淳於淮的手腕一抖,霎時間,呼哨著嗡鳴聲,兩條火龍化作了滿天的火雨,就要劈頭蓋臉的朝著兩人砸落!

再仔細看去時,那點點焰火,並非是尋常的火焰!內裡綻放著明光的,分明是一枚又一枚的符籙!

這清明劍意與驚蟄劍意相互配合用處的一劍,在這漫天的符籙火雨之中,其勢已衰,其力已老。

人家已經生出這般變化來。

不得已,楚維陽一步回撤,手腕一轉,化出立春劍意,再轉雨水劍意。

以取其意象之生克,又取春雨之連綿,於氣勢上不相上下,這才把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於數息間,將一道又一道焰火符籙斬落在劍鋒下。

隻是攻守之勢逆轉,淳於淮又豈會再給楚維陽喘息的機會!

一手鼓動著袖袍,不斷地翻著腕花,接連擲出的,是如同暴雨磅礴的符籙!

而淳於淮的另一隻手,則捏起一枚雕著雲紋的玉球,仔細看去時,那玉球卻是一層層相互嵌套的玉玲瓏,伴隨著一層層玉玲瓏的旋轉,篆刻在其上的雲紋拚接成全然不同的符籙模樣。

不時間,隨著淳於淮手腕一甩,那玉球顯照著各式各樣的符籙靈光,恍若閃電也似,直直砸向那懸在半空的馬管事。

到底是淳於淮口中言稱的掌劍合擊。

馬管事這一出手,泰半功力在劍上,餘下功力儘都在那一掌上!

或是挑飛玉球,或是借勢一掌擊在玉玲瓏上,順勢調整著自己的身形。

隻是那玉玲瓏一經落下,似是有股巧勁一般,乖乖巧巧的墜在淳於淮的掌心裡,內裡的層層玲瓏打著旋,發出好聽的呼哨聲,複又被淳於淮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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