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年頭詩人在大學校園裡是有著強大的光環和濾鏡的,胡冬的“自由”論和他所表現出的那種反叛傳統的特質也贏得了不少學生的認可。
像兩人這樣激烈的爭吵,當代大學生已經司空見慣了,在這個時候的大學校園裡,哪怕是朋友、同學之間談到不同觀點時也會發生激烈的爭論。
兩人吵了十多分鐘,陶玉墨思路敏捷,口才出眾,占據了絕對的上風,但吵架這種事隻要有人嘴硬就分不出個輸贏來。
最後學校的一位教授實在看不下去,出麵將兩人拉開,各自安撫了一番,才把這場風波給平息了。
下班之後,陶玉墨猶自氣憤不已,下了學校班車後回家跟母親打了個招呼便蹬著自行車來到小六部口胡同。
實在是太氣人了,她要告狀!
“姐夫~”
一進門,陶玉墨見著林朝陽就大喊了一聲,怨氣之大,嚇的林朝陽手裡的飯碗一哆嗦,差點掉在地上。
“大呼小叫的乾什麼?”陶玉書嗬斥道。
陶玉墨不理會姐姐的話,氣衝衝的走到餐桌旁,一屁股坐下,氣憤的說道:“姐、姐夫,你們都不知道我今天中午碰見什麼事了,太氣人了!”
“碰見什麼事了?”
林朝陽很配合的問了一句,同時手上也沒閒著,盛了碗飯遞給了小姨子。
陶玉墨下意識的接過來,本能的就想扒拉一口,然後反應過來,放下碗氣惱的說道:“我跟你說正事呢!”
“你說你的,不耽誤吃飯。”
林朝陽沒心沒肺的態度讓陶玉墨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可不知為什麼,被林朝陽這麼一攪和,她心裡那股憤怒消退了不少。
恢複了一些理智,她的態度平靜下來一些,便把今天中午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陳述了一遍。
講到最後,她不免又生出幾分激憤來,“姐夫,你說說,你說說,這都什麼人啊!就這樣還詩人,還大學生!簡直可笑!”
林朝陽沒有接她的話,反而安慰道:“平時真是沒白疼你,遇到事了還知道替姐夫我出頭!”
聽著林朝陽的話,陶玉墨心裡甜滋滋的,“那是!你可是我親姐夫,他那麼罵你,我當然得替你撐腰!”
“是是是,這件事乾的好!要不然我讓人罵了都不知道。”
“可不是嘛!”
陶玉書看著丈夫像哄小孩子一樣三言兩句就哄得妹妹找不著北,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個傻丫頭!
“行了行了,趕緊吃飯吧。”她說道。
“吃飯吃飯。”林朝陽也說道。
陶玉墨這會兒情緒已經歡快了起來,但她看著姐姐、姐夫的狀態有些不理解。
“姐、姐夫,那個胡冬那麼罵你,你就不生氣嗎?”
林朝陽神色淡然道:“聽??蛄叫,還不種地了?文章發出去,就會有不同的反應。
溫和的也好、激烈的也罷,隻要是批評都是不中聽的。說的有道理的可以聽一聽,沒道理的當是放屁就行了,難道我還能專門去跟他對罵一番?那不累死我?”
陶玉墨嘟囔道:“他什麼身份啊!還值得你去跟他對罵?”
林朝陽笑道:“所以說啊,沒必要跟這種人置氣。文學界這股西化的風氣由來已久,詩人群體尤甚,他們對我不滿很正常。那就去辯嘛,真理越辯越明,越辯受眾越廣。”
陶玉墨忍不住讚道:“姐夫,你這胸襟和氣魄可比那些人強多了!”
“那是!我什麼身份啊!”
林朝陽玩笑了一句,讓陶玉墨不禁莞爾。
閒聊了這麼一陣,陶玉墨心中的怒意全消,但仍談論著這個話題,她邊吃飯邊問林朝陽:
“姐夫,現在外麵對你那篇文章的討論太多了,連我們學校布告欄裡都有人貼討論文章。”
八十年代文學風氣濃厚,學生們有一個算一個基本都是文學青年,《文學的根》發表後在大學校園裡有這樣的反響實屬正常。
“誇你的人不少,但批評的也不少!吵來吵去的!”
跟林朝陽以往發表作品的反響比起來,《文學的根》發表後外界的批評聲音要大多了。
在陶玉墨看來,這種批評的聲音要比《棋聖》發表後那的那種討論更大,可能跟當年林朝陽那篇《傷痕文學的必然興起與衰落》引起的批評差不多。
隻是現在《文學的根》才剛發表沒幾天,輿論真要是這麼一直發酵下去,所掀起的波瀾恐怕要比那個時候還要大。
“那就吵嘛!”
林朝陽的態度雲淡風輕。
畢竟《文學的根》所提出的觀點是很有可能影響未來幾年甚至是幾十年中國當代文學的發展走向的。
不吵一吵,怎麼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