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還有兩行小一點的字,分彆是“許靈均作品”和“城出版社、gd省文協主辦”的字樣。
“你這新書發布,比電影搞的發布會陣仗都大。”
受邀來出席的覃牧剛到會場,站在背板前欣賞了一會兒畫作,才玩笑著對林朝陽說道。
“這個您得問城了,他們為了今天這場麵可沒少錢。”
覃牧笑著繼續說道:“他們啊,無利不起早。抱住你這顆搖錢樹,可就不撒手了。”
林朝陽聞言不由得哈哈笑了兩聲。
在兩人說笑的時候,會場內的人越來越多。
其中大多是記者,這些記者大多都是來自於華南地區的電視台、報社和雜誌的記者,還有兩三個記者是得到消息從滬上趕來的。
剩下的人裡,有兩位是宣傳口的官員,有幾位省文協的領導,剩下的就是華南地區一些較為知名的作家和評論家,這些人都是作為嘉賓出席的。
今天現場來了這麼些記者,與宣傳口對城出版社的支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看到這樣的陣仗,其實林朝陽心
裡也有些驚訝,之前蘇晨、李士非跟他聊過發布會的籌備情況,隻是現場的陣仗比他預想的還要大。
雖然跟後世那種高科技含量十足的發布會比起來,今天的發布會在舞美設計上略顯簡陋,但反而正因為如此,突出了發布會背後的文化屬性。
上午九點半,新聞發布會正式開始。
主席台上坐了五個人,林朝陽坐在正中間,他是今天的絕對主角。
在他的左邊是蘇晨和gd省文協一把手,右邊的則是如今gd省內的兩位文壇耆老覃牧和黃秋雲,二人都是散文名家,也都是國內老一輩的文學評論家。
黃秋雲三十年代以報道門頭溝煤礦工人生活的報告文學《礦穴》而成名,六十年代曾發表一係列對於孫犁作品的評論文章,在文壇引起了相當大的反響。
發布會開場是由蘇晨來介紹的,“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文學界同仁、新聞界的記者同誌們,大家上午好……”
今天台下聚集了幾十位來自華南各省份的記者,充分展示了城出版社為了《楚門的世界》造勢的決心。
給圖書開的新聞發布會,這幫記者們也是第一次參與,因此表現的格外認真,這個時候錄音筆還沒流行起來,記者們都是拿著鋼筆在速記。
等蘇晨把林朝陽介紹出來的時候,記者們的眼睛比剛才更亮了。
今天這場發布會,最大的亮點不就是林朝陽和他的新作品嘛!
去年一部《闖關東》從年頭火到年尾,到現在發表一年多了,國內許多文學雜誌上依舊時不時的就能看到關於這部的評論和研究文章。
讀者群體就更不用說了,發表《闖關東》的那兩期《城》雜誌總銷量突破了600萬份,出版至今銷量也達到了380萬冊。
這些出版物所涵蓋的讀者群體早已超過了千萬人口,《闖關東》發表以來在國內各個階層中間都引發了強烈的反響。
甚至在今年以來,《城》還在兩期刊物上轉載了《開卷》《八方》《中國語》等海外媒體對於《闖關東》的評價。
《城》曆來喜歡搞這種騷操作,以前就經常轉載香江、東南亞以及歐美各國的文學作品,深受讀者們的追捧。
那兩期轉載海外媒體文章在讀者群體當中取得了相當好的評價,這玩意就跟後世人們在抖音看洋人誇中國是一個道理。
在林朝陽這些年所創作的這麼多作品當中,《高山下的環》的影響力無疑是獨一份的。
不過這部作品屬於卡bug的掛逼,不能比。
因此要是認真說起來,《闖關東》應該算是林朝陽迄今為止創作的影響力最大的一部作品。
這一年多來所掀起的聲勢比之1993年程忠實的《白鹿原》橫空出世還要強上三分。
畢竟《白鹿原》出世的時候,八十年代的文學熱潮已經逐漸熄滅了,而《闖關東》趕上的卻是文學的黃金時代。
寫完了這樣一部足以傳世的作品,林朝陽在中國當代文壇的地位得到了極大的鞏固。
時隔一年半,他的新作再次發表,記者們自然抱有極大的興趣。
而且廣東毗鄰香江,很多地方都能看到香江的電視台,前段時間林朝陽在香江蟬聯金像獎最佳編劇在廣東幾乎人儘皆知,這個消息在國內電影界也傳開了。
更增添了記者們對林朝陽的興趣。
林朝陽的發言沒什麼新奇的內容,先是簡單的概括了一下《楚門的世界》的故事,然後又談了談這部的一些創作心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今天的新書發布會相當於是一次公開的作品座談會。
《楚門的世界》的故事講述的是主人公楚門從出生就被選中成為一部真人秀節目的主角,他在名為桃源島的攝影棚中生活,對周圍的一切一無所知,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是演員。
一次偶然,“父親”的意外露麵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活,之後他逐漸察覺生活的異常。
最終他發現了桃源島的真相,決定逃離這個虛假的世界,尋找真實生活。
他突破重重險阻,發現天空和大海也是攝影棚的一部分,最後終於找到了通往自由的門。
“真人秀”這個概念早在四五十年代便在美國有了雛形,但對於現在的絕大多數國人來說這仍然是個非常新奇的概念。
更彆提林朝陽天馬行空的將“真人秀”這個概念在中極致化到近乎媲美真實世界,記者們光是聽他講述的內容,便已經感覺十分新奇,有一種迫不及待一睹為快的衝動。
等林朝陽發完言後,輪到覃牧和黃秋雲發言。
說白了,兩人今天就是城出版社請來為《楚門的世界》站台的,當然得說點好話。
不過這個好話可不是昧著良心說的,兩位老同誌之前可是已經拿到了《楚門的世界》樣書,這段時間已經翻了好幾遍了,對這部的優點如數家珍。
“說句實在話,朝陽同誌的作品我讀過很多,他的創作水平毋庸置疑,幾乎每一部都是水準之作。
但我認為,《楚門的世界》這部在思辨上達到了朝陽同誌創作以來的一個巔峰。
楚門所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攝影棚,這個設定本身就具有強烈的象征意義,反應了現代社會中人類被媒體化、商品化、符號化的現象……
而且楚門這個人物也具有很強的文學性,他從一個被安排好的生活中覺醒,逐漸認識自己並尋找真相,這種成長過程與很多經典文學作品的主人公
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楚門這個主人公所反映的又不僅僅是一種覺醒,在他的身上,我們能看到真實與虛幻的矛盾。
他的世界是虛假的,但他的情感和經曆又是真實的,這種現實與虛擬強烈衝突很輕易的就會引發讀者對於自我認知和存在意義的思考。
……”
“覃牧同誌對於《楚門的世界》的看法我是非常認同的。我對朝陽同誌的《闖關東》是非常喜歡的,但當時在的時候我也有一個擔憂。
那就是在創作出這樣一部驚才絕豔的鴻篇巨著之後,以後的朝陽同誌會給中國文壇再帶來怎樣的作品呢?
前段時間,城出版社的同誌帶著《楚門的世界》來到我家,讓我看看這部,給個評價。
看完,我的第一反應是‘新’,這個‘新’體現在的方方麵麵。
首先是內容新,以真人秀的形式講故事,這在我們中國乃至世界文壇上恐怕也是極其新潮的。
其次是結構新,朝陽同誌所采用的戲中戲的結構形式極大的增強了故事的多向性和豐富性。
再有就是風格新,如果按照我的觀點,這部的的文學類型可以歸類為荒誕派文學,這在我們國內的文學創作當中還是比較少見的。
朝陽同誌在中所討論的真實與虛幻、自由與控製、隱私與關注……這些命題無一不展示出了人類生存的荒誕性,他也通過荒誕的手法探討了人類存在的本質問題
……
西方文學評論家認為荒誕派文學的哲學基礎是存在主義,而《楚門的世界》所探討的正是這一核心要旨。
以上我說的這些內容都是我在第一遍讀完後的感受,後來我又讀了第二遍,這次我又有了些新的感受。
這個感受就是,相比於那些誇張、變形、極端的荒誕派文學和戲劇作品,《楚門的世界》似乎更好的完成了對‘荒誕’的現實詮釋。
他把‘荒誕’作為藝術手段突出,整體荒誕而細節真實,既保持了藝術上的純粹,又恪守了現實邏輯和趣味性。
用通俗點的話來說,就是達到了一種雅俗共賞的境界,我想這應該也是朝陽同誌一直所追求的。”
覃牧和黃秋雲各自講了十多分鐘對於《楚門的世界》的看法,評價不可謂不高。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和資格,讓他們違心的去吹捧是不可能的,這些話都是兩人在看過後發自內心的認可。
兩人的發言中有不少對內容的劇透,聽完了他們倆的發言,在場的嘉賓們和記者們對《楚門的世界》更加好奇了,心癢難耐。
等文協一把手又發言結束後,到了記者們的采訪環節,這幫人急不可耐的舉起了手,蘇晨第一個點了《廣州日報》的記者。
“剛才聽了幾位對於《楚門的世界》的介紹,都認為這是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
但我有一個疑問,想跟林朝陽同誌探討一下。
根據你們的描述,《楚門的世界》講述的故事是不是有些脫離現階段我們中國老百姓的生活了?在以現實主義為基調的當代文壇,你會不會擔心自己的這種嘗試曲高和寡?”
這年頭的記者素養可比後世的記者高多了。
像“很多人關心你飛得高不高,請問你飛得累嗎”、“你老說小小巴黎拿捏,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拿捏的英文嗎”“你想看誰的演唱會”這些傻逼提問,現在的記者是決計問不出來的,簡直就是抹黑記者這個行業。
“這位記者同誌的問題問到了點子上,《楚門的世界》的故事距離現階段我們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確實還有一定差距,所以我才會把故事的地點放在了香江這個地方。
現階段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我們的鏡鑒,當我們的社會高度商業化,人的異化是不可避免的。
我寫這樣一個故事,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種預警,也可以看作是一種擔憂,或者當成是一場抗議也無不可。
其實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讀者們能夠喜歡並認可這部作品。
《楚門的世界》展示的世界是荒誕的,但它所探討的主題卻是無比嚴肅的。
我希望讀者們能夠在這樣的作品中汲取一些對人生、對社會的感悟,哪怕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感悟,那也將是我的榮幸。
我們說回,《楚門的世界》確實是個荒誕絕倫的故事,但荒誕絕倫的背後是對現實的痛心疾首,也是一種對天真莫大的失望。”
若是放到三十多年後,林朝陽在一群記者們麵前發表這樣一番文青至極的言論,少不得要被私下嘲笑一番。
可今天在場的這些記者聽著林朝陽的話,卻滿臉肅穆,心中對林朝陽充滿了欽佩。
這樣的作家才是中國文壇的希望,中國社會的良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