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隔空嘲笑(2 / 2)

文豪1978 坐望敬亭 9211 字 1個月前

「蘆安在電話裡跟我說了你在俄克拉荷馬校園裡收到的歡迎,真難以想象!

看來我們應該多安排幾場見麵會和簽售會才對。”

聊了幾句,傑森·愛潑斯坦又說道:「對了,林,我帶你去見見我的boss吧。」

林朝陽還未作表態,蘆安·瓦爾特先麵露不虞了。

「何必理會那個難纏的家夥?」

傑森·愛潑斯坦的表現很符合敦厚長者的形象,「小點聲,小心你的壞話被他聽到。”

聽著兩人如同猜謎一般的對話,林朝陽的表情略顯疑惑,蘆安·瓦爾特便簡要的跟他解釋了幾句。

蘭登書屋最早是由出版商貝納特·塞爾夫創辦的,1965年被賣給了美國無線電公司,到80年代初又被賣給了美國媒體大王紐豪斯,

紐豪斯接手蘭登書屋後,第一件事就是裁掉了原社長羅伯特·伯恩斯坦,理由是公司利潤不符合預期。

之後他委任了銀行家出身的意大利人阿爾貝托·維塔萊,也就是蘆安·瓦爾特口中「難纏的家夥」。

跟老板紐豪斯粗暴的風格如出一轍,阿爾貝托·維塔萊一上任便裁掉了蘭登書屋旗下子品牌萬神殿圖書公司的社長安德烈·西弗林。

並且要求將萬神殿的出版項目砍掉三分之二,編輯隻保留三分之一。

阿爾貝托·維塔萊的這個無理決定在當時的蘭登書屋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並且也引發了美國出版史上罕見的抗議活動。

萬神殿編輯們集體辭職,數百位作者與蘭登書屋解除合約。

等好不容易穩定了軍心之後,阿爾貝托·維塔萊又開始在蘭登書屋內部執行「單本核算製」。

所謂「單本核算製」,即每本書都要做一個盈虧表,一本書賺錢不賺錢一目了然,在這種製度下那些虧本的書自然就沒必要出版了。

但問題在於,圖書出版跟電影很像,都是文藝作品的工業化生產。它首先是具備藝術屬性的,

無法進行量化。

企圖讓每本書都賺錢,最後的結果往往是每本書都不賺錢。

阿爾貝托·維塔萊上任後費進心力,投入巨資要打造「爆款」暢銷書,結果一年多時間裡一部爆款都沒出過,反而是虧本的書比以前多了很多。

他的激進舉措在去年一年時間裡也直接讓蘭登書屋的利潤從羅伯特·伯恩斯坦在任時的平均10%~15%暴跌至4%。

聽著蘆安·瓦爾特的講述,林朝陽心想,又是典型的外行指導內行。

「你知道他一個社長,為什麼要見你嗎?」蘆安·瓦爾特問。

林朝陽心中隱隱猜到了答案。

「每一部長銷書,都是出版社的最重要的資產。你的幾部銷量驚人,不僅是暢銷書,更有潛力成為長銷書。

你現在就是那個家夥的救命稻草。」蘆安·瓦爾特說道。

所謂長銷書,是區彆於暢銷書的概念。

圖書市場上的暢銷書往往都是在短時間內因市場推廣和宣傳而迅速走紅,但可能很快就失去熱度的作品。

而長銷書則是經過長時間銷售仍然保持較高銷量的書籍,通常具有較高的市場認可度和讀者基礎。

林朝陽的《楚門的世界》和《梵高之死》合起來在美國出版了三年時間,累計銷量已經超過了160萬冊。

迄今為止已經為蘭登書屋創造了近3000萬美元的碼洋。

這個數字對於年營收8億美元的蘭登書屋來說不算大,但彆忘了這僅僅是兩本書創造的碼洋而已。

蘭登書屋作為美國出版業的巨無霸,每年要出版上千種圖書,實際上大多數圖書創造的碼洋不會超過100萬元,其中又有大部分是虧本的。

而《楚門的世界》和《梵高之死》,即便現在已經下了《紐約時報》暢銷榜,但依舊可以保證每周穩定一兩千冊的銷量,完全就是標準的長銷書。

不僅暢銷,還長銷,這就是出版社的寶貝,

尤其是在阿爾貝托·維塔萊的激進策略初步失敗的現在,就更顯可貴了。

連續兩部大賣,已經讓林朝陽在美國的讀者群體當中樹立了相當好的口碑。

未來他的繼續在美國出版,很有可能還會保持不俗的銷量。

隨著這些作品銷量和口碑的不斷積累,林朝陽在蘭登書屋的重要性也會越發凸顯。

聊了幾句八卦,傑森·愛潑斯坦拉著林朝陽上樓,來到了阿爾貝托·維塔萊的辦公室,

阿爾貝托·維塔萊是學金融出身,職業生涯做的也是銀行業,對出版業根本不感興趣,但見到林朝陽他還是很高興。

一位作品暢銷百萬冊以上的作家,值得他笑臉相迎並且熱誠相待。

林朝陽對阿爾貝托·維塔萊特有的美式虛偽不太感冒,當然了,他的這種不感冒可能跟第一印象有關。

他一進對方辦公室,看到的不是書架和書,而是掛在牆上的一幅巨大的遊艇掛畫。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阿爾貝托·維塔萊就是個純粹的不能再純粹的商人。

有說有笑的跟林朝陽聊了一陣子之後,阿爾貝托·維塔萊又向林朝陽發出了午餐邀請,要略儘地主之誼。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主動邀請林朝陽自然不會拒絕,

待午餐吃完後,林朝陽回到了傑森·愛潑斯坦的辦公室,蘆安·瓦爾特主動跟傑森·愛潑斯坦談起了他新書的創作。

聽聞蘆安·瓦爾特說動了林朝陽要以美國文學背景創作一部,傑森·愛潑斯坦十分欣喜,

同樣表態會全力以赴的為林朝陽提供幫助。

在蘭登書屋逗留了大半天時間,晚上傑森·愛潑斯坦和蘆安·瓦爾特請林朝陽吃了頓晚飯,然後信步走到距離餐廳不遠的麥克索利酒吧。

它是上東城七街最老的酒吧,據說也是紐約城最古老的酒吧。

「當然了,這個說法目前尚有爭議,畢竟紐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會出現爭議。」

蘆安·瓦爾特的美式幽默沒有換來林朝陽的會心一笑,他表示很失望。

於是他決定再給林朝陽科普一下,「「約翰·斯隆’你知道嗎?他畫過一幅《麥克索利後屋》

,就是這裡。”

林朝陽的眼神看向吧台對麵的某個方向,誠實的搖了搖頭,蘆安·瓦爾特頓時得意。

「好列也是寫過《梵高之死》的人,你連約翰·斯隆都不知道?”

說完這話,他賣弄了起來。

「約翰·斯隆可是很有名的畫家,他畫過一係列以麥克索利為主題的畫,比如《麥克索利酒吧》《麥克索利之家》《麥克索利的貓》。

這些畫每一幅都有著相同的城市溫暖氣息正在他滔滔不絕的時候,吧台的對麵,剛才林朝陽眼神駐留過的那個方向發出一陣帶有濃厚痰音的笑聲。

對方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笑個沒完,以至於最後咳了起來,卻還不忘發出那略帶嘲諷意味的笑聲。

蘆安·瓦爾特的賣弄早在對方笑聲起來的時候便停住了,雖然對麵沒有說話,但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就是衝著他來的。

他看到了對方的長相,一個紅脖子的胖老頭兒!

蘆安·瓦爾特表情忿忿,「夥計,你在笑什麼?」

紅脖子咳嗽了幾聲,緩過來之後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見對方態度溫和,蘆安·瓦爾特也不好再質問,轉過頭來繼續跟林朝陽說話。

「斯隆對麥克索利的熱愛是顯而易見的—”

「哈哈!」

刺耳的笑聲再度傳來,蘆安·瓦爾特出離憤怒了,你笑你嗎呢!

他停下話語,眼神冷峻的看著對麵,企圖以氣勢壓製住對方。

過了一會兒,見對方止住了笑聲,蘆安·瓦爾特剛想開口說話,不料對方竟一下子噴笑起來像是沒憋住。

蘆安·瓦爾特這會兒心裡的憤怒已經逐漸被疑惑所取代,他實在不明白對方到底在笑什麼。

人在被嘲笑的時候,往往會變得不自信,現在的他就是這樣,完全沒有了剛才賣弄學識的揮灑自如。

「他笑什麼?」蘆安·瓦爾特的聲音不大,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問林朝陽。

「不知道,可能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吧。

這話說完,林朝陽就感覺蘆安·瓦爾特的眼神幽怨起來。

剛才周圍就他在說話,林朝陽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挖苦他。

林朝陽無奈的笑了笑,「你那麼了解約翰·斯隆,應該喜歡繪畫吧?不認識他嗎?」

林朝陽說著,還朝對麵努了努嘴。

蘆安·瓦爾特腦袋裡儲備的那點關於繪畫的知識僅限於文青裝逼,不能細究,聽著林朝陽的問題他麵露疑惑。

我應該認識他嗎?

林朝陽低聲說道:「羅伯特·勞森伯格。”

聽到這個名字,蘆安·瓦爾特恍然,這個名字屬於他沒見過,但一定聽說過的人物。

羅伯特·勞森伯格是美國現代波普藝術的代表性人物,在美國藝術界大名鼎鼎。

蘆安·瓦爾特反應過來,問林朝陽:「你怎麼會認識?你連約翰·斯隆都不知道!」

林朝陽好笑的回道:「你應該問,我怎麼會不認識他才對。」

1985年,羅伯特·勞森伯格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人畫展,引起了中國美術界的轟動,直接影響了一代中國畫家。

星星畫展那批人在中國美術界打出的所謂「85美術新潮」名號就是受他的影響最大,說是那幫人的祖師爺也不為過。

那兩年勞森伯格那張臉不時的就會出現在國內各種印刷物上,林朝陽想不認識也不行。

聽完林朝陽的解釋,蘆安·瓦爾特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想到了之前跟羅伯特·勞森伯格的對話。

內心有些羞報,又十分好奇,「你說,他為什麼笑我?」

「我哪知道?大概是因為你長得比較搞笑!」

「林!」林朝陽的玩笑讓蘆安·瓦爾特很不滿。

他正打算跟林朝陽扯扯自己哪裡搞笑,這個時候本來坐在對麵的羅伯特·勞森伯格站了起來,並朝著他和林朝陽的方向走來,

蘆安·瓦爾特變得緊張且不自信起來。

怎麼著?隔空嘲笑不夠,還要來當麵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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