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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攻略榆木腦袋 之鵲 75037 字 5個月前

第041章 明明如月(四)

“那?個, 二位前輩先聽我說!”趁著他們倆還沒吵起來,餘清歡趕緊一馬當先擋在二人之間,試圖以自己來隔絕開他們的視線,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淩奚他們,你們說對不對啊。”

二人周圍的威壓稍微輕了一點?。

她拍拍心口,感覺自己稍微能呼吸了一些。餘清歡左右看?看?, 見他們表情平和,除卻?冷漠以外並?沒有什麼, 暗暗吐出一口氣, 心說還好,這兩位元嬰大能還是能拎得清的。

不然要是他們倆一個想不開打起來, 她能被他們倆擠扁。

他們依舊走在她兩邊,距離皆是兩尺左右的位置, 餘清歡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還好大師姐秦如月還算善解人意,一路上都?在不停和她說話, 和某個隻?會擺臉色的家?夥一點?也不一樣!

怪不得他能和師兄玩到一起呢,這家?夥能追到秦師姐的可?能性不亞於淩奚下個月突然開竅。

三個人走走停停,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突然被一隻?巨大的九尾狐攔住去?路。

它長得足有兩個人那?麼高,皮毛油光水滑, 周身靈壓逼人, 眼眸赤紅, 見他們一行人走過來,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在示威。

對哦, 南柯秘境是按照修為給他們“分配”妖物的,既然他倆都?是元嬰, 那?麵前這位最少也應當是元嬰才?對。

“那?個,要不我們”餘清歡剛想提議實在不行咱們就繞路吧的時候,就見身邊兩人已經不約而同地掏出了法器。

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再一眨眼,他們二人已經回到了自己?麵前。

幾?乎是他們從半空中?落下的那?一刹那?,九尾狐在他們二人身後倒下,全程不過短短一瞬,方才?威風凜凜的妖獸就變成了鏡珠中?的一串數字。

懷中?鏡珠叮咚叮咚響個不停,餘清歡呆愣愣地將它關掉。

好強,這就是元嬰級彆的修士嗎,和她這種金丹差彆真不是一星半點?的遠。

秦如月的玉笛在掌心輕輕一轉,音符瞬間可?具象化,變成一條長長的繩索,將妖獸勒緊。杜榆也不甘示弱,分彆從納戒和乾坤袋中?掏出數種法器,低聲念咒。

他們齊刷刷停下,然後對視一眼,再同時往九尾狐身上衝。

餘清歡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將狐狸扒皮抽筋,她甚至看?不清他們的動作?,隻?能看?到狐狸的毛在以迅速減少。

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眼前隻?剩下一副骨架了。

這就是器修嗎,真是隨時隨地都?在尋找煉器的材料呢。

二人從骨架上跳下,對視一眼,又彆開,然後一起看?向餘清歡。

“多少分?”

“啊?哦。”她趕緊掏出鏡珠查看?,就看?到他們三人名字後方的數字急速飆升,最後停在一個極高的位置。

餘清歡倒吸一口涼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元嬰修士嗎?也太可?怕了,再這樣下去?,他們不拿第一都?說不過去?啊。

不過看?著周圍的聞風喪膽的妖獸們,餘清歡莫名有些悲傷:“我很弱嗎?師兄也是金丹啊,為什麼就我和你們倆分到一組。”

哪怕其中?一個元嬰分過去?也行啊,哪有這樣的。

秦如月寬慰地拍拍她的肩:“不是這樣的,清歡。我想,他們應當不止是單純按照修為來匹配隊友,很有可?能是按照咱們的修行方向來分配的。

你和淩師弟都?是強攻型,我們三人都?是輔佐型,所以將你與我們分到一組,淩師弟和孟師弟分到一組,也挺合理的啊。”

說的有理有據,聽得她一臉感動。

“等一下,你們其實也不需要我上場吧。”

“”秦如月心虛移開眼。

餘清歡哇地一聲崩潰了。

***

他們三人一路暢通無阻,秦如月負責吹笛子乾擾,杜榆召喚法器攻擊,餘清歡就在後頭隨便放個火收個尾。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用不上她,他們兩個元嬰基本上一出手就秒了。

也不是沒碰上過其他小組的修士,但對方見他們那?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基本上都?躲的遠遠的。

夜幕降臨,天色又陰沉沉地有種將要下雨的意思。他們打消了原本想要就地駐紮的計劃,開始尋找能落腳的山洞。

還好他們運氣還算不錯,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洞口設了結界,他們進不去?。

“奇怪。”餘清歡在上麵輕輕一敲,還未碰到呢便被靈氣彈開,震得手腕發麻。

麵前浮起一個金黃色的光圈,若隱若現的,想來便是這個陣法核心。

杜榆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思緒,若是機關還可?以,但可?惜他對陣術也是一竅不通。

“那?讓我來試試。”秦如月也不通陣法,隻?能期待著運氣好能破開。不料她才?剛晃到陣法麵前它便自動解開了。山洞前的屏障消失不見,露出後方的廬山真麵目。?這山洞還看?臉的?

餘清歡又小小地自卑一下。

進入東西後他們三人各司其職,布結界的布結界的,生火的生火,還有在洞邊擺陷阱的。

待他們做好這一切後,天上的雨也隨之落下。

還好洞穴乾燥溫暖又靈氣充沛,坐在裡?麵渾身上下每一根筋脈都?像泡在溫池中?,舒服的不行。

杜榆和秦如月是元嬰不需要進食,於是便一人一邊靠在山洞壁上假寐,餘清歡則拿了塊狐狸肉架在火上烤,一邊烤著一邊在心裡?懊惱,自己?怎麼不和師兄分到一組。

家?裡?的調料都?帶在他身上了,她這裡?什麼都?沒有,秘境裡?又光禿禿,連根香菜都?采不到。

說到香菜也不知道顏胥在牢獄裡?過的如何。

雨越下越大,洞裡?安靜地隻?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餘清歡聽得有些困,把烤糊的狐狸肉扔在一邊,隨手往嘴裡?塞了枚辟穀丸。

然後騰出隻?手去?摸鏡珠。

南柯秘境隔絕了外麵的靈氣,她這裡?隻?能聯係上和她一樣在秘境中?的其他修士。

童蕊不在,所以她的頭像灰蒙蒙的一片,孟倫倒是能聯係上,她一點?開就看?到他給自己?連發了數十條消息。

先是慌裡?慌張地詢問?他們掉到哪裡?去?了,又是問?他們那?邊有什麼之後去?哪裡?彙合,要不要他們去?幫忙雲雲。

中?間空了一段,再出現時大概是在半個時辰前,那?時候對方的態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轉。

[我去?這積分漲的也太猛了,餘姐,這是你乾的嗎?]

[我和淩師兄說了他還不信呢,他說肯定?不是你。]

[對了,他的廚藝真的很棒唉!我才?知道原來蠍子還能烤得這麼香。]

“哢。”

“怎麼了清歡?”秦如月聽到聲音後看?過來。

“沒什麼。”餘清歡咬牙切齒地將嘴裡?乾澀的辟穀丹咽下去?,同時把捏碎的樹枝往身後藏,“真沒什麼事,就隨便和人聊聊,我睡了,輪到我守夜叫我!”

說罷,她將自己?埋在被子,往裡?側一滾。

明明知道秦師姐和杜榆兩個人都?不是八卦的人,可?她還是莫名其妙地在緊張。

少女?往被褥裡?又縮了縮,緊張兮兮地點?開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的對話框。

[人間至味:你今天怎麼樣啊,找到歇腳的地方了嗎,說起來我都?沒碰到你呢。]

[一點?通:找到了,在吃飯。]

很快,對方就傳了兩張畫像過來,看?著不清晰,想來是他的留影法器也有些陳舊了,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些輪廓,遠不及她那?日看?到的清楚。

但也,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她能看?到他修長指節分明的手指,正拈著一小把胡椒,正在往碗裡?放。

[人間至味:你還會做飯麼?]

看?他的動作?挺熟悉的,平日裡?應當是個常下廚的人。

想起在那?場夢境中?看?到的,他背對著自己?揉麵的賢夫良父的模樣,她便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嗚嗚好想嘗嘗啊,她真不想吃辟穀丹。不過有些話不能直接說,她糾結一番,決定?先旁敲側擊。

[人間至味:是給自己?做的嗎?]

她咬咬唇,心想要怎麼不失禮貌地讓他給自己?蹭飯比較好,內心想了許許多多的假設,卻?在麵前浮現“不是”兩個字時全都?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她趕忙把腦海中?不好的想法驅逐出去?,追問?道:[那?你平時都?給誰做飯啊,你師弟嗎?]

[一點?通:不是,我平時隻?給的師妹做飯。]

哦,師妹啊,多曖昧的詞啊,讓人就忍不住想起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心裡?泛著多麼酸的泡泡,咕嘟咕嘟的,都?快要湧出來了。

她心裡?憋著一缸醋,說出來的話也冒著酸氣:

[那?你師妹漂亮嗎?是什麼類型的啊。]

這種送命題一般對男子而言,都?要仔細琢磨思考一下,畢竟若是一個答不好,可?能會引來不亞於九州原地爆炸的巨大矛盾,但對方卻?不假思索得就回答出來了。

[一點?通:她很可?愛哦。]

對方頓了頓,又補充上一句。

[就是飯量比較大。]

嗬,多麼親近的話語,多麼親密的稱謂。

餘清歡的一顆心,剛剛被漿糊黏上,還沒風乾呢,又嘎巴一聲裂開縫了。

她忍著眼眶裡?搖搖欲墜的眼淚,在鏡珠上氣憤地敲下一行字:

[你是不是對你師妹圖謀不軌啊!是不是啊!]

他要是敢說喜歡師妹或是什麼耍滑頭的話,她餘清歡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這個感情騙子撅出來,和創造宿緣丹的那?個人一起扔鐵鍋裡?燉了!

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次的一點?通回複得依舊毫不猶豫。

也很果斷。

[一點?通:我不是那?種人!]

少女?懸著的一顆心稍微放了放。她勾勾嘴角,熄滅掌中?鏡珠。

[那?我就勉強信你了。]

窗外雨聲滴答,洞中?篝火時不時發出劈啪聲。

她將靈力斷得太快,還沒來得及看?到他剩下的話。

[一點?通:你再等一等我,我就快想明白了。]

第042章 明明如月(五)

事實證明, 人總不會太過一帆風順。

他?們昨日一路佛擋殺佛,神擋殺神,兩個元嬰的強大幾乎都讓餘清歡忘記了, 他?們如今身處在?仙盟大會之?中。

既是競賽,那麼比他們強的對手自然也會存在?。

大會並未有明文禁止選手之間不能相互攻擊,也沒有說攻擊會扣分, 這曖昧不明的話術很快就給其他?人鑽到了漏洞。因此,他?們剛走出山洞不遠就被兩個人團團包圍。

“喂, 聽說你們獵殺了那隻?九尾狐。”為首的男子皮膚黝黑, 說話痞裡痞氣,他?身後還有個矮小的女子, 二人皆看不清修為,粗略估計是元嬰上下?。

他?上下?掃他?們三人一眼, 冷哼:“我當是什麼人呢,想不到是邰華宗和鑄劍穀的啊。不過兩個元嬰和一個金丹而已, 也敢搶我們的獵物麼?”

“道友這話屬實不妥。”秦如月皺眉,“我們獵殺那隻?九尾狐的時候,你們二人並未在?附近,且它身上也沒有人為的傷痕,何?來強搶一說?

再說, 道友您是元嬰巔峰吧, 那麼您碰上的妖獸也應當是元嬰巔峰才對, 可那隻?九尾狐也不過元嬰中期。”

秦如月說得振振有詞,甚至還想給他?們用留影法器給他?們展示那日的鏡像,卻被那高大男子一掌揮開。

他?鼻腔中喘著粗氣, 不屑之?意快要溢出?:“哪來那麼多廢話!老子說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

“是嗎?”

秦如月素來待人有禮張弛有度,就算是當麵冒犯也不生氣, 臉上依舊掛著笑,但手已經按在?腰間玉笛上,秀眉越發?蹙緊。

“你是在?蔑視仙盟大會的規則嗎?”

餘清歡緊張地看著他?們。

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杜榆是指望不上了,那些人冒犯他?們到現在?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還蹲在?地上研究秘境裡的石頭,頭都沒抬一下?。

難道要靠她來?

眼前的男子越發?激動,周圍靈力攪動得越發?明顯。

“規什麼則!老子就是規則!三師妹,掩護我!我們上!”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話音才落,那男子的拳頭就已經招呼上來,二話不說就往秦如月臉上招呼過去,他?身後的矮小女子不停吟唱著,靈氣漸濃,他?拳頭上的寒氣也在?一點點加重?,竟浮現出?了白?霜。

這速度對元嬰修士來說算不上什麼,秦如月並不放在?眼裡,可當染著冰霜的拳頭從她臉上劃過時,她才猛然意識到——

“清歡小心!他?們是朝著你去的!”

“現在?才反應過來!晚了!”

眼見餘清歡將要被打到,她的一顆心也快要提到嗓子眼,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餘清歡突然抱頭蹲下?。

拳頭堪堪從她發?頂擦過,硬生生打在?她身後的石頭上。

那塊如小山一般高的時候發?出?哢哢兩聲巨響,被打中的地方很快就結了冰。

男人猛地抽回?手,絲毫不停歇地抬起?拳頭拳頭往餘清歡身上招呼。

餘清歡狼狽躲閃,突然察覺到身後的那座石山顫抖了一下?。

她猛然意識到不對。

他?們這方圓幾?裡都是灌木樹林,這塊石頭哪來的。

她記得很清楚,這塊石頭昨天還沒有。

大地開始猛烈震動,男人被迫停手退回?去。餘清歡還沒鬆口氣,就聽到身後傳來的了石頭碰撞的哢哢聲。

一個巨大的影子將她完全籠罩其中。

“清歡小心!”

她趕緊往左側一滾,原先她所在?的位置被一個巨大的石頭所替代,她心中大駭,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

狼狽地在?地上滾動躲避從石山上滾下?的落石。

可那“石山”還在?不斷變化。

餘清歡臉上身上全是土,塵土飛揚。遮住了所有人的實現。

縱是秦如月他?們想救也無從下?手,隻?要靠近一步,就必定會被石頭砸至重?傷。

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在?遠處為她加持防禦法術,希望她能找到空隙逃出?。

“不就一個石頭妖,還大宗門呢,弄的這麼狼狽。”一旁的男子高高揮舞著拳頭,突然對同伴大喝一聲,“我們繼續!”

吟唱繼續,男人拳頭上再次凝冰,這一次他?的拳法更?快更?準,一拳又一拳重?重?打在?石山上,石塊劈裡啪啦地滾落在?地,被石山鎮在?下?方的餘清歡一邊在?心裡罵娘一邊躲避碎石。

他?找準機會攀爬至石山頂上,對著從始至終就一副傲睨萬物模樣的杜榆一昂下?巴:“怎麼樣?”

他?當然知道下?麵的兩個人是誰,若是他?搞定了名聲赫赫的兩大門派首席弟子都搞不定的妖獸,他?會不會在?一夜之?間名動九州呢?想想就爽!

“白?癡。”可白?發?青年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嘲弄道,“蠢的要命。”

“你說什麼!”

男子被徹底激怒,將自身靈力和同伴的靈力全部調轉到拳頭上,隨後用力向石山最頂端錘下?——

石山轟隆一聲瞬間化為粉碎,然而還未等到他?來得及高興,下?一刻,方才已經碎掉的石頭像是有了自主?意識般朝他?砸去,男子一命嗚呼,直接化為肉泥一灘。

“石,石頭在?變幻”

目睹了同伴死亡的女子也傻眼了,連滾帶爬地往外逃,哪知還沒走出?幾?步,又有一塊石頭飛過來,直接將她砸扁。

血花濺在?杜榆臉上,他?麵不改色地將它擦去。

“都是白?癡。”

因為石頭位置的變幻,他?們已經無法捕捉到餘清歡的氣息。

捕捉不到便無法繼續輔以防禦之?術,秦如月心急如焚,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們仔細思考。

幾?息之?內,石頭重?新排列組合,最後硬生生長出?了“手腳”,哢哢兩聲“站”了起?來。

而隨著它的移動,它身下?的東西也暴露在?他?們麵前。

那是一小截碎布,是餘清歡的。

沒有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如月目眥欲裂,剛想衝上去便被杜榆攔住。

青年對她搖搖頭,示意她往上方看。

石山幻化而成的巨人頭頂的冰雪正在?一點點消融,冰雪後方,毫發?無損的餘清歡正站在?巨人掌心上,一邊替它解凍一邊對秦如月他?們揮手。

“那是山神。”秦如月望著那高聳入雲的石山巨人,喃喃自語道,“這裡莫非有什麼值得守護的東西麼?”

山神是秘境中一種最為特彆的存在?。

它們並不屬於妖獸或者秘寶,它們天生屬於這裡,是秘境的一部分,負責守護著整個秘境更?深層的秘密。

據說在?上古時期,它們是神殿的看守者,所以才有了“山神”的尊稱。

那兩個弟子之?所以會被它抹殺,想來是因為方才的那一番襲擊被它誤認為是入侵者,秦如月他?們並未攻擊所以逃過一劫,但餘清歡卻被它畢恭畢敬地捧在?掌心

“你說,它會不會把清歡認定為了客人?”

杜榆搖搖頭,表示自己?對“山神”也一無所知:“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似乎並不想攻擊我們。”

日頭漸漸升高,將石掌上的少女照得格外亮。

“快跟上來啊!它讓我們和它走。”餘清歡用力對他?們揮手,催促道,“放心,它不會傷害我們的。”

“說不定這秘境裡真有個城鎮,裡頭準備了好酒好菜,就等著它帶咱們過去呢。”

***

一刻鐘後,他?們被石巨人提進?了一座監牢裡。

“好酒好菜?”杜榆看著麵前硬邦邦可以用來煉器的石頭,對著秦如月輕嗤,“你這師妹真有意思。”

“對對對,是比你有意思。”

餘清歡默默捂住耳朵,不想聽他?們吵架。

她完全估算錯了,之?前被石頭巨人畢恭畢敬捧在?手裡的時候,她還小小地驕傲了一把,結果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秘境中是有城池不假,但他?們壓根就不是貴客!

餘清歡第不知道多少次試圖喚出?火苗,又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著火苗在?掌心熄滅。

可惡啊,這牢獄裡居然還用了限製靈力的陣法。

“彆白?費功夫了。”

地牢上方緩緩走下?來一行人,他?們皆穿著一模一樣的盔甲,其中為首的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餘清歡:“你們這些闖入者,明日就會成為神使大人的祭品。”

“神使大人?”

餘清歡順著影子向上看去,就見其中一人不論是穿著還是氣質都與他?們有所不同,一聲的黑袍,臉上戴著厲鬼麵具,乍一看頗有世外高人的風範。

她從他?耳垂上的紅玉耳環挪開視線,拚命壓抑自己?直抽搐的嘴角:“這就是你們的神使?”

怎麼有點想笑呢?

她眼珠一轉,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放肆!竟敢對燭龍使者不敬,你也不怕神明怪罪!”為首那人見狀聲音突然拔高,“還不快跪下?!”

“跪下?!跪下?!”

周圍其他?衛兵用長槍敲擊地麵,地牢發?出?隆隆的響聲。

數雙眼睛都盯著她看,她又開始打退堂鼓。

不行,千萬不能退縮,雖然很丟臉,但也隻?能用這個方法了

來吧!反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她猛地睜開眼,朝著遠處甩出?一團火,厲聲斥道:“憑你們也敢讓我跪下??!”

“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我是誰!就連你們的神使也要聽命與我!”

幾?個衛兵聽到這話也不堅定了,聲音也小了不少,餘清歡見此趕緊趁熱打鐵:

她上前兩步,將所有能調動的靈力都彙聚至掌心,隨後用力向上一抬手——隻?聽撲通一聲,方才還高高在?上的黑袍麵具人竟匍匐在?了她腳邊。

她趾高氣揚的一隻?腳踩在?黑袍人肩上,無比囂張地指著叫得最歡的那個人:

“我可是你們的神明燭龍!誰敢不從?”

第043章 明明如月(六)

餘清歡剛說完, 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腳下那人的反應。

還好還好,呼吸平穩,周圍靈氣也穩定, 計劃應該沒有出錯。

之後出去再和他解釋解釋道歉吧,雖然是逢場作戲,她自覺也沒有踩得太?用力, 但不?管怎麼說,踩著彆人還是不?太?好。

她做足心裡建設之?後, 待抬起頭時又恢複了方才的囂張模樣:“怎樣, 你們服不?服氣啊!”

一邊說著還一邊直直將手指向其中?一人鼻尖,繼續囂張嘲諷:“我還可以?讓他學狗叫哦!”

此言一出, 全場皆倒吸口涼氣。

“狗叫?!”

不?止是那幾個?衛兵,就連杜榆他們也呆住。秦如月呆呆地看著被餘清歡踩在腳底的傳聞中?的燭龍使者, 磕磕巴巴道:“清歡這樣,是不?是過分了。”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讓那名黑袍人俯首稱臣的, 但是這樣好像不?太?好吧。

人家好歹還是神明?使者,神明?不?會怪罪嗎?

不?過剛剛清歡還冒充神明?了,這個?罪名應該比較大吧。

“坐下看戲就好了。”相比之?下杜榆則無所謂許多,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反正他們師兄妹兩個?做出事什麼都?不?奇怪。”

這倆人什麼時候做出正常的事情, 才比較奇怪。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餘清歡身上。

其實?她心裡也沒底, 說完這話的時候就很害怕腳下的人會出現什麼變故。

倒也不?是怕他會突然站起來攻擊她, 她主要?是怕這人真的開始學狗叫。

主要?是這家夥真的做得出來……

“哼。”衛兵頭領明?顯不?信,叉著腰上前哼哼兩聲,“既然你說的這麼有把握, 那你就證明?給我們看啊。”

來了!來了!開始質疑了。

餘清歡緊張地將目光移至對方臉上,果不?其然, 下一瞬就見到他將麵具掀起移腳,張口便是——

“汪”

“聽?到了吧!所以?我真的是你們的神明?!”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對方的嘴,幾乎半個?身子都?趴在他身上,同?時在他耳邊低語,“差不?多就好,他們應該相信了。”

對方點點頭,然後蹭蹭她的手掌,小小聲地叫了聲“汪”。

餘清歡猛地甩開手,回頭猛瞪他。

還來!還學上癮了是吧!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倆的這一番行?動,也讓衛兵們不?得不?重新斟酌一番對他們的態度。

等?待片刻後片刻後,一個?被稱為李將軍的男人站出來,對餘清歡拱一拱手:“既然如此,那就請幾位隨我來。”

地牢的門被重新打開,鐵鏽味散去,當他們終於踏上堅硬青石磚地時,甚至聞到了獨屬於秋日的桂花香。

仰頭是紅牆黑瓦,時不?時有幾個?穿戴精致的侍女從他們身邊走過,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臟東西一樣,隻匆匆瞥一眼便迅速走掉。

餘清歡左右看看,猜測他們如今應當在某處宮殿的地牢中?,不?過這裡的路並不?寬,也不?知道山神那麼大的個?子,是怎麼將他們帶來的。反正她隻記得白光一閃,再醒來時就已經在地牢裡了。

有幾個?年長些的侍女來給杜榆他們領路到偏殿去,餘清歡也想跟著過去,還沒走兩步就被李將軍攔下。

“燭龍重現的事情很重要?,你不?能和他們過去。”男人冷硬的聲音自盔甲後傳來,“因為城主夫人要?見你。”

“城主夫人?”

李將軍微微頷首,隨後領著她來到一處用綠鬆石建成的繁華宮殿前。

才一推開門,一群侍女便蜂擁而至,齊齊整整地給她行?禮。

他們手裡拿什麼的都?有,衣服,熏香,以?及餘清歡從來沒見過的金銀首飾。一個?兩個?看上去都?價值不?菲,也不?知道戴上去會是什麼樣。

她捏緊袖口,向身後投去疑惑的目光。

“在麵見之?前還請您先準備一番。城主夫人金枝玉葉,不?可被怠慢。”他稍稍一頓,語氣若有所指,“就算是神明?也一樣。”

好氣哦!感覺被鄙視了!

“總而言之?,請務必好好準備,我會在殿外等?你。”男人招招手,剛要?領著手下離去,就餘清歡叫住。

她從侍女堆中?擠出來,對著黑袍人肩上的腳印遙遙一指。

“那個?家夥,給我留下。”少女昂然自若地看著他們,“你既然說我是神明?,那我把神明?使者留下來問問話總沒有什麼問題吧。”

“當然。”男人咬牙切齒,“沒有任何問題。”

***

厚重的宮殿門再次被合上,侍女們將餘清歡團團包圍在其中?簇擁著她往溫泉池中?去,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已經將人留下了,她也不?打算再做什麼幺蛾子。

畢竟機會難得,該享受還是得享受。

於是歡歡喜喜地任由她們替自己寬衣解帶,在溫泉裡撒上花瓣,最後再扶著她走進池水裡。

“這座城叫什麼啊。”餘清歡任由熱水將自己淹沒,舒服地發出一聲喟歎,“你們的衣服我好像在外麵都?沒見過呢。”

“外麵?”幾個?侍女左右對視一眼,最後還是一個?臉上長滿雀斑的侍女湊過來給她解答,“尊上說笑了,咱們雲中?城就是這滄瀾國最繁華的城市了,哪有什麼外麵啊。”

少女歪一歪頭,撥開掉在臉上的花瓣,看向她們:“你們剛剛說什麼?”

幾個?小姑娘也不?知哪裡得罪了這位主兒,替她梳理頭發的動作也更?加小心翼翼:“咱們雲中?城可是”

“尊上說笑了”

“唉對對對!就是這個?!”餘清歡一拍大腿,往池子邊上一靠,“舒服,再多叫兩聲!”

“尊上!”

“嗯嗯嗯,好好好。”她長長抒出一口氣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麼那些稍有點修為的大能不?喜歡彆人叫名字,非要?叫某某尊者某某尊者的了。

名字是次要?的,主要?是聽?起來忒爽!

她將花瓣蓋在臉上,又讓侍女們叫了幾聲。

等?叫得差不?多了,她才睜開眼:“行?了,差不?多了,扶我起來吧,順便和我說說城主夫人的事情。”

侍女們對視一眼,扶著她在池邊坐好,開始給她穿衣服。

“城主夫人和城主非常恩愛,兩人在百年前便已結為道侶,雲中?城也是由他們所建。隻是不?知為何,城主最近都?不?在城裡,就連我們一年都?見不?到一麵。”

“城主夫人名字裡有個?月字,這宮中?上上下都?稱她一聲月夫人。”

月夫人?餘清歡摸摸下巴,心說自己最近是捅了月亮窩嗎,怎麼碰到什麼都?和月字有關。

她偏一偏頭,方便身後的侍女給自己梳頭發。

在幾個?人的努力下,她這一身繁複的衣服可算是穿上了,這層層疊疊的,平日裡荊釵布裙的穿沒什麼感覺,如今稍微打扮一下,倒還真有些像模像樣。

最後,再由侍女替她戴上頭冠,於眉間點上朱砂痣,如此這般,才算是打扮完畢。

“尊上真好看。”侍女捂著心口感慨,真心實?意地誇讚,“不?愧是燭龍大人,也隻有您才能穿出這樣的感覺。”

“對啊,就連大祭司都?穿不?出來呢。”

“大祭司?她也穿過?”她正忙著舉著銅鏡東看西看,隨口問道:“那你們的大祭司去哪裡了?”

“回尊上,她被月夫人處死了。”

餘清歡舉著銅鏡的手僵持在半空:“處,處死?”

這衣服怎麼感覺怪不?吉利的。

“是啊尊上,您要?聽?聽?大祭司的故事麼?”

“不?不?不?!”真生怕侍女們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她趕緊阻止,“不?必了,你們先出去吧,替我把我師使者叫進來便好。”

侍女們恭恭敬敬退下,隻是方才那個?長滿雀斑的侍女在臨走前回過頭又對她福了一福身,揚聲道:

“尊上千萬不?要?覺得是我們怠慢了您,其實?這一身衣服本就是為您準備的,夫人一直放在祭祀神殿裡。隻是有一次守衛看守不?嚴,竟被那個?女人偷走了!正因如此,月夫人才處死了她。”

小侍女哼哼兩聲,又用崇拜的眼神看著餘清歡:“還是尊上您穿的最好看。”

餘清歡招架不?住她們的甜言蜜語,趕緊將人都?打發出去,待做完這些後一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黑袍人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不?知多久了。

“唉,師兄?”她提著裙擺走上前,剛想摘他的麵具就被他握住手腕,她有些不?高興,秀眉蹙緊,“乾嘛,還在生氣呢,我也不?是故意踩你的,咱們這不?是逢場作戲麼。”

“而且我也沒有讓你真的學狗叫啊,還不?是你自己叫!你知不?知道杜榆和秦師姐當時也在啊,唉,也不?知道他們認出你沒有。”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一抬頭,才發現對方並沒有在聽?。

他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目光直白赤裸,不?帶任何掩飾,像是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那個?,那個?,”良久,她才聽?到麵具底下傳來對方遲疑的聲音,“我可以?抱抱你嗎?”

遲疑,害怕,又偏偏藏著一些說不?出的欣喜與期待。

餘清歡下巴一抬:“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

她話還沒說完,下一瞬,便被擁入一個?帶著青草味的懷抱中?。少年的手臂收的很緊,不?停在她頸窩處輕蹭,留下一行?一串水痕。

“好久不?見,真的好久沒見到你了。”

餘清歡有些愣。

不?是因為頭一次見到師兄哭,而是她第一次這樣真真切切地在這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家夥身上見到了其他,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比起與同?伴彙合的興奮,更?像是與故人久彆重逢的喜悅。

第044章 明明如月(七)

“差不多好了吧, 你放開我。”

餘清歡渾身上下都覺得不自在,少年像隻大狗一樣濕漉漉的蹭著她不放,她想將人推開, 偏偏對方又纏得極緊,剛被推離一點又迅速挪過來。

房間裡空蕩蕩的隻有兩個人,那些侍女倒是一個比一個懂得看臉色, 一說?出去就躲得遠遠的了,還非常貼心地替他?們合上門,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在裡麵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

“喂, 我說你。”餘清歡按住他的腦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嚴厲一點, 試圖打破這種?詭異又曖昧的氛圍,“突然之間怎麼回事啊, 我們不是才一天沒見麵嗎?”

話音才落,房間裡的氣氛就便肉眼可見地凝固起來。

她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 趕緊將人推開,又伸手去掀他?的麵具。

“等?等?。”

麵具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餘清歡呆呆地看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和下巴處新長的胡渣,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怎麼回事, 怎麼憔悴成這樣?”

淩奚將臉彆到一邊, 想重新將麵具戴起來, 不讓她看到他?這副模樣,卻被餘清歡搶先?一步扔進了溫泉池子裡。

麵具緩緩下沉,她用?力?按住淩奚的肩膀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是遇到什麼棘手的妖獸了嗎?還是碰到什麼禁製詛咒了?你怎麼沒告訴我……”她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加師兄的鏡珠號, 於是匆忙改口,“怎麼不讓孟倫和我們聯係啊。”

少女用?力?搖晃他?的肩膀:“師兄!你得告訴我啊!”

“因為不是一天。”淩奚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但是依舊不與她對視,聲音嘶啞厲害。

“不是一天?但我們昨天不是才剛剛”餘清歡還想追問,一見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就什麼也問不出了,隻好先?閉嘴,“算了,你還是先?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我就在外麵,等?你出來以後再慢慢說?。”

溫泉池是活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整個浴池已經?被侍女們打掃乾淨,散亂在上方的花瓣全都消失不見,隻有池子邊的石階上還放著一朵玫瑰花。

餘清歡看著屏風後麵的影子,有些彆扭,於是道:

“那你先?洗著,我出去找點吃的。”

“等?等?!”淩奚原本一腳都已經?踏進池水李了,聽到這話趕緊跑出來阻止她,“你自己有沒有帶食材,什麼都行,聽我的,千萬彆吃他?們給的食物。”

“嗯?我倒是還有一些九尾狐肉。是師姐他?們昨天殺的。皮毛和骨頭之類可以用?來煉器的材料他?們全拿走了。剩下的肉我昨天烤了一些,現?在在乾坤袋裡。”

想起狐狸肉那酸澀的味道和昨天那半生不熟的口感,餘清歡吐吐舌頭:“可是咱們現?在又不是在雲丹門,我過來的時候也看到了,這城主府裡什麼都有,不是我說?,有必要這樣虐待自己嗎?”

路過的時候她都聞到味兒了,還想著待會兒見完月夫人之後大吃一頓呢,結果師兄卻說?不可以?

淩奚的態度非常堅定:“不行,絕對不可以碰他?們給的食物。”

“為什麼?”

她剛想繼續追這是怎麼回事,就見淩奚把不知道從哪裡撈出來的麵具又戴回在臉上了,這邊剛戴好,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少女心領神會,把師兄往浴池裡一推,隨後又緊趕慢趕地提著裙擺小跑過去開門。

來者是方才替她沐浴那幾個侍女的其中之一。

她端著一個果盤,盤子裡裝滿了精致的糕點。在她身後還有個侍女,她盤子裡端著的酒壺裡散發著令人心醉的醇香氣味,害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見過尊上。”侍女抬起頭看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這是我們夫人親自釀的果酒,還請尊上不要嫌棄。”

說?罷就想往屋裡進。

“不用?了!不用?了!”餘清歡趕緊擋在門口不讓她們進來,“我和使?者還有些話要說?,你們在的話,不太方便。”

“使?者大人?”

好巧不巧,溫泉池中傳來出男人咳嗽的聲音。雖隔著屏風看不清,但光是這憑著這淅淅瀝瀝的水聲以及方才那一閃而過的修長影子,就已足夠令人浮想聯翩。

侍女們的臉上皆出現?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早聽聞某些神殿表麵上看著光風霽月,內地裡卻混亂不堪,原來都是真的啊。

聽說?還有些變態的神明?會在自己的使?者臉上留下烙印,怪不得神使?大人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呢。

餘清歡被看得有些發毛,下意識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既然如此,還請尊上與使?者大人慢慢享用?,奴婢們先?退下了。”

她疑惑地接過盤子,一回頭,就看到收拾乾淨的淩奚站在屏風前。頭發和胡渣都已經?被打理得乾乾淨淨,身上散發著水汽,雖然臉色依然差得要命,但也已經?比之前要精神不少。

“這不是乾淨多了嘛。”餘清歡滿意地掃他?兩眼,隨手掏出一根係帶扔給他?,“喏,你先?用?這個湊合湊合。”

淩奚一動不動地盯著過她手中的發繩,沒接,看上去依舊有些呆。

餘清歡嘖嘖兩聲,乾脆將他?按倒在椅子上。

“我來,你也順便說?說?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她捏著他?的頭發把玩,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發尾撓撓他?發紅的耳朵,“說?起來我發現?我一路過來的時候發現?整個城主府裡好像張燈結彩的唉,他?們是在準備什麼慶典嗎?”

見淩奚還是不理會她,隻是呆呆地盯著她看,她突然有些氣惱:“喂,你怎麼回事啊,被什麼臟東西奪舍了嗎?”

他?極慢極慢地眨眨眼,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盯得餘清歡都想放狗鏈子把他?吊起來了,他?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餘清歡,你是活著的嗎?”

這叫什麼話。

少女白眼一翻,攥住他?頭發的手突然一個用?力?:“對,我是鬼,現?在鬼在扯你的頭發!”

見她如此,淩奚卻並?不生氣。

與之相反,他?渾濁的眼睛終於開始煥發光彩,猛地站起來將她抱進懷裡,甚至比方才還要用?力?,聲音是難以掩飾的激動:“太好了,我終於,我終於見到活著的餘清歡了!”

什麼死的活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等?會兒,你先?打住,先?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淩奚鬆開她,示意她隨自己來。

“你看到了麼?”他?將窗推開,對著天邊將要落下的夕陽遙遙一指,“雲中城和外麵不一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她順著他?所?指方向看去,突然頓住,“不對,為什麼太陽從東邊落下!”

淩奚半倚靠在窗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雲中城的時間相當混亂。或許在你們看來我們隻是消失了一晚上,但在我看來,我和孟倫可是真真切切地在這裡生活了三個月。”

“三個月?!”餘清歡大驚失色,但也瞬間明?白過來,為何師兄見到自己的時候會說?“好久不見”。

當時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穿上這身衣服以後想起了什麼故人呢,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懸著的心還未放下,又聽到他?說?:“最糟糕的是,這三個月的每天都在重複同?一天。”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他?垂眸看著城中的車水馬龍,露出嘲弄地笑:“這座城裡的所?有人,每天過了午夜子時就會記憶全失,重複前一日做的事,無一例外。

而我為了不讓他?們看出我的不同?,隻好戴上麵具。”

餘清歡震驚得都快說?不出話來,半晌她才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現?在你成了燭龍使?者,孟倫呢?”

淩奚搖搖頭,示意她往另一個方向看。

那是城主府的雜役房,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在喝酒聊天,乍一看沒什麼問題,但仔細看看就會發現?——

“那是孟倫?!他?怎麼會在那裡。”

“他?現?在已經?被雲中城‘同?化’了,完全不記得自己是邰華宗的弟子,還以為自己是城主府的侍衛。”他?低頭,隨手拈起一塊桂花糕放在餘清歡手裡,“吃這裡的食物,會加速同?化。”

“那我們還有什麼辦法離開這裡嗎?”

餘清歡剛問完就開始後悔。

也對,要是師兄有什麼方法的話,還至於困在這裡這麼久嗎。

大門再次被敲響,打破了房間中讓人難以忍受的平靜。

這次來的不是侍女,而是一個滿臉嚴肅的女官,她身邊還站著李將軍。

“燭龍大人,月夫人有請。”

***

因為師兄方才的那一番話,這一路上,餘清歡都比剛進來的時候要謹慎許多。

她這一路上左看右看,然後一頭撞在李將軍背上。

“怎麼突然停下了?”

她從李將軍身後探出頭,隻一眼就差點被嚇得縮回去。

清冷俊逸的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餘清歡頭上對她來說?過於龐大的發冠。

“師,師”

少女戰戰兢兢地行禮,那一聲師尊完全還沒喊出口,就被一陣盔甲碰撞聲打斷。

男人單膝跪在蕭淮麵前,聲如洪鐘:

“末將李肅,拜見城主大人!”

第045章 明明如月(八)

餘清歡見此, 也趕緊慌裡慌張地跟著行禮。

膝蓋剛彎她就猛然意識到不對勁,她現在不是神?明燭龍嗎,又不是蕭淮的徒弟, 怎麼還搞得那麼窩窩囊囊的,真給神?丟臉。

於是她又迅速站直。

李肅夾在他們中間擦擦汗,替餘清歡介紹道:“城主大人, 這位是神?明燭龍,屬下現在正打算帶她去見月夫人。”

從見麵?開始, 蕭淮那張冰塊臉上就沒有一絲表情, 直至方才李肅說道有待考證的時候,他的臉上才多了一絲疑惑。

“什麼意思?”

“就是就是。”獨屬於大能修士的威壓降下來?, 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李肅顫抖得厲害, 但還是磕巴地說完了前?因後果。

蕭淮的表情始終如一,就這般淡淡地看著餘清歡, 良久後才擠出兩個?字:

“是麼?”

沒有客套,沒有寒暄,他看她的表情和那天在秦如月房間裡的一樣,眉間眼裡隻有滿滿的嫌棄與?厭惡。

餘清歡在心裡犯嘀咕,心說自?己好像也沒惹到他吧。

就在她擔心蕭淮會不會當眾點破她偽裝神?明的身份的時候, 男人卻帶著大隊人馬突然離去。

隻是在與?她擦肩而過的一刹那, 他側目看她一眼, 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道:“在這裡見到本座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本座會讓整個?雲丹門好看。”

餘清歡一驚, 猛地抬起頭,就見蕭淮已經走遠了。

“大人?我們該走了。”

“好。”餘清歡跟上李肅的腳步, 同時暗暗捏緊拳頭。

她本來?還以為這個?蕭淮也是幻境中的一部分,沒想到他一上來?就自?曝身份,也好,倒也省去她查探的麻煩了。既然他敢威脅她,那她就敢讓知道就算是小?宗門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況……

餘清歡低下頭看看自?己袖口上繁複的花紋,勾勾嘴角。

她現在可是“神?明燭龍”,不是麼?

****

“大人請在這裡稍後,”

餘清歡以為自?己一進到後院就能馬上遇見月夫人,但是並沒有,這院子太?大了,也不知道幾進幾出,進了這個?院門又有一個?月門,過了這個?月門前?麵?還有一個?花園,把她都繞糊塗了,才有兩個?侍女姍姍來?遲:

“大人,這裡有一些粗茶,招待不周,還請慢用。”

說茶點簡陋自?是謙虛,這城主府裡大的都快趕上長安城的皇帝老兒了,拿來?的點心也是一個?賽一個?的精致,餘清歡口水直咽,但想起師兄的叮囑,她還是堅定地將其放在了一邊。

房間裡放了個?會客的屏風,上方畫著極為精致的工筆水墨畫,就是左側題字有些古老,與?她平日裡用的有些不同。

她正想著,屏風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

“是燭龍大人麼?”

聲音的主人在侍女的攙扶下坐下,雖隔著屏風看不清臉,但是光憑借這隱約可見的輪廓就能看出,屏風後的這位月夫人,也是個?性子溫婉的窈窕美人。

美中不足的就是女子聽起來?非常孱弱,就說兩三句話的功夫,已經咳嗽了近五次。

“讓大人見笑了。”月夫人溫溫柔柔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聽得餘清歡骨頭一酥,“隻是在這之前?,奴家還有一件事想拜托大人。”

“什,什麼?”

餘清歡心中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兩個?侍衛端著一塊玉石走了進來?,放在她麵?前?的桌子上。

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塊玉石並不純粹,碧綠之中還混雜著一絲紅色,進城以來?,餘清歡身上的靈力就像被抽乾了一樣少得可憐,整個?人也蔫蔫的使不上勁。

可現在僅僅隻是在石頭旁邊小?坐一會兒,她就覺得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恢複了三成有餘。

“還請大人將手放上去感應燭龍之力。”李肅揮揮手讓侍衛離去,“大人請見諒,我等也是擔心會有人假借燭龍之名生?事。”

意思就是懷疑她是假冒的唄。

餘清歡盯著玉石中輕輕跳動?的火苗,拚命思考要?怎麼才能混過去。

這會兒距離子時還有一段。

她就算是想卡著雲中城過了子時就會重?置這一規則蒙混過關,也卡不上。

“還請大人快一些。”李肅皺眉催促,周圍幾個?侍衛也不動?聲色地包圍過來?,右手皆扣在配劍上,隻等將軍一聲令下,就會馬上將她拿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隻好硬著頭皮,將手抬起,猛地按在玉石之上——

“夫人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嗡的一聲巨響,玉石瞬間裂開,熾熱的火光席卷了房間裡所有能夠被吞噬的一切,月夫人大驚失色,李肅迅速撐起結界將她擋在身後。

他們緊張地注視著火焰的最中心,少女手捧玉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火苗將她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他們隻能看到她漆黑的身影,不知是死是活。

這場變故來?得實在太?突然,所有人都嚇傻了,直至半刻鐘後肆虐的烈火褪去,漸漸收攏在其中一人身上時,他們才緩過勁來?。

房間裡的一切再?次恢複如常,仿佛方才不過隻是大夢一場。

“怎麼了?”餘清歡剛把躁動?的火苗安撫好,一抬頭就見到所有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盯著她,心虛道,“乾嘛都這樣看著我。”

****

夜涼如水,雲中城中家家戶戶都已經熄燈歇息,唯有城主府中仍舊燈火通明。

餘清歡歡天喜地地推開門,一進屋就直往內室奔:“師兄,我回來?了,你絕對猜不到今天發生?了什麼。”

在她強烈的要?求下,“燭龍使者”和她搬到了一起。她本來?還想把秦如月和杜榆也一起叫過來?的,但是被李肅無情拒絕了。

理?由?很簡單,神?明與?其使者住在一塊無可厚非。至於剩下的“閒雜人等”,為了燭龍大人的安全,還是不要?靠近比較好。

沒辦法,她隻好先勉強應下,以後再?想辦法讓大師姐他們一起住過來?。

“師兄?”

她在屋子裡左右晃了一圈,才發現人並不在。

屋外負責看守的侍衛見狀對她解釋道:“回燭龍大人的話,使者他說屋子裡悶,所以出去遛彎了。”

聽到這話,餘清歡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遛彎?他在雲中城待三個?月還沒待膩,還有閒心出去遛彎?

也就是這些被困在時間輪回裡一覺醒來?記憶就會清空的家夥會相信。

餘清歡擺擺手讓他們退下,隨後一個?人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城主府的侍女們明顯誤會了她和淩奚的關係,替他們準備的新房間不僅寬敞明亮,重?點是還特?彆的大,她毫不意外地想,就算是他倆同時在床上滾兩圈也不會掉下去。

“果然還是沒法用。”鏡珠依舊灰蒙蒙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餘清歡有些煩悶,於是又盤腿坐在床上捏盤子玩。

經過傍晚那件事以後,她能明確感受到自?身體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之前?的她雖空有金丹修為,但丹田虧空的厲害,存不住靈力,隨便?施展兩個?法術便?開始饑餓。不僅如此,她的體質也差得離譜,甚至比許多凡人還要?不如。

但現在不一樣了。

盤子被她單手將它捏成一個?球,她玩了一會兒又揉吧揉吧展開,放回去。

末了,她盯著自?己的手,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她餘清歡現在……強的可怕!

“但是我為什麼會吸收到燭龍火呢?難道我真是什麼神??不可能吧。”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於是她繼續在床上打滾。

滾到床邊,她睜開眼,恰好對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少女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剛想將自?己今日的發現告訴淩奚,就在他身上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你身上這是什麼!”她蹭蹭蹭地幾下跑到他跟前?,按住他的肩膀前?後搖晃,其憤怒程度不亞於在師兄床底下發現其他女生?的情書,“你偷偷吃獨食不給我!”

“彆晃彆晃!我去給你處理?九尾狐肉了!”

淩奚趕緊求饒,隨後從乾坤袋裡將烤好的肉串拿出來?。

聞起來?很香也很新鮮,還是溫的,師兄身上又沒有什麼保鮮法器,這麼說,那就是他的剛烤好就帶過來?的了?

餘清歡接過肉串,大口啃幾下,飽腹的感覺讓她心情大好,就連方才的不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吃著吃著她突然想起什麼,一歪頭:“哦對了,我今天見到師尊了。”

“師尊?”淩奚一怔,“你在哪見到的,他不是去遊曆了麼?”

餘清歡搖搖頭:“不是我們自?己的師尊了,是我們新認的那個?便?宜師尊蕭淮。我今天才發現他是雲中城的城主呢,而且和我們一樣都是從外邊來?的,你之前?見到他沒有?

他威脅我不許說出去。我呸!死老登也不知道在心虛什麼。”

“等等。”淩奚伸出手打斷她,“不是說不能告訴任何?人嗎?那我呢?你就這樣告訴我了?”

他以為餘清歡會說什麼類似於你又不是人啦之類的話,可她卻隻是舔舔下唇,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我為什麼不能告訴你,我們做什麼不都是一起的嗎?”

於餘清歡看來?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來?她又不怵蕭淮,二來?師兄和自?己都是雲丹門的一分子,威脅他們誰不一樣。

可在他看來?卻不是這樣。

少女下唇紅潤飽滿,因為方才吃肉串的緣故沾了些許油光,在燭火的照耀下,讓他忍不住想起北鶴峰的紅李子。

酸甜可口,咬下去都是汁水。

他有些煩躁,趕忙臉彆過去,猜想自?己大概是在雲中城中被困久了困出毛病來?了,明天讓孟倫幫自?己看看才行。

“對了對了,師兄,我給你看這個?。”餘清歡不知他心中彎彎繞繞,一心想給他看自?己的新變化,二話不說就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引,“你看!”

她認認真真地在他手心勾畫幾下,再?輕聲念動?幾句口訣,他的手掌心便?出現了一團小?小?的綠色火苗。

“怎麼樣!我今天把雲中城封印的三昧真火吸收了!”她洋洋得意地抬起頭看他,“是綠色的火哦,可惜你當時不在,不然真該給你看看月夫人他們的表情!”

不知為何?,他眼前?幻視出了另一幅畫麵?。

蒼涼而孤獨的燭龍神?殿中,年幼的餘清歡坐在神?像上,將碧綠色的火焰扔得到處都是,一邊扔還要?笑嘻嘻地往他懷裡撲。

“唉!本尊厲不厲害!”

“師兄,我厲不厲害?”

幻覺與?現實重?合,他措不及防地和她對上視線。

少女睫毛長而翹,一雙眼眸水汪汪地像明鏡一樣將他倒映在其中,她的目光是如此專注,仿佛隻能容得下他一個?人。

他莫名其妙地心口一窒。

第046章 明明如月(九)

“我說,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餘清歡對他的這副回答很不滿意,撇撇嘴,“臉一下紅一下白的, 是什麼秘境後遺症嗎?”

“不……我……”淩奚轉過頭,不動聲色地挪遠一些,仿佛這樣就能緩解心口處的疼澀, “可能是被蟲子咬了。”

“蟲子?”

餘清歡捏著手中的三昧真火還想?再多說兩句,還沒?開口就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她趕緊看向坐在對麵和所謂“蟲子”抗爭的淩奚, 用眼神詢問他是否需要開門。

“這個?時候找我做什麼, 天不都黑了麼?”

“就是因為這個?點才要找你?。”因為方才這一打岔,淩奚身上的疼痛感也緩解不少, 他稍微平靜下來後看向餘清歡,“因為祭典快要開始了。”

“祭典?”

她恍然大悟, 突然想?起來今天在城中看到的,在城中的牆上掛上顏色鮮豔的紅色絲帶與?布條, 路人一個?兩個?臉上都露出喜氣洋洋的笑,她雖沒?走?上街,但?光是看城中的繁華布置就能猜到,今夜恐有大事發生,

“這個?祭典是關?於什麼啊。”

“祭祀燭龍。”

餘清歡一怔, 指指自己:“燭龍?那不就是我?我就在這裡, 為什麼要祭祀我。”

淩奚搖頭表示不知:“不過在之前的幾十次循環裡, 都是以祭祀失敗告終,主要是因為沒?有燭龍在,現在你?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應當是方才那個?侍女又回來了。

她抿抿唇, 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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