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還沒醒呢,就被人?勾著脖子往屋裡走,而且那人?的表情還一臉凝重,不知道的還當是魔族來襲了。
等大門關好,油燈點上以後他?才知道並不是魔族的問題,而是淩師兄的“朋友”又遇到了搞不定的狀況。
“所以說這次是怎麼?回事。”他?大爺似地?坐在太師椅上,慢吞吞地?打著哈欠,“你朋友被發現?了?我不是讓他?們絕交麼??”
淩奚乾笑兩?聲在他?對麵坐下,說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這段時?間明明已經很用心地?再讓餘清歡討厭自己了,不論是反駁她還是嘲笑她他?的都做的很好,每次將消息發出去之前他?還會反複體?會一遍,確信“就算是他?看?到這樣的話也?會氣?死”之後才發出。
在鏡珠上對她冷嘲熱諷,在現?實中對她體?貼入微,這個?計劃簡直就是天才!
然而效果適得?其反。
她不僅沒有反感自己,還約他?出來見麵,除了她已經發現?自己在耍她之外?,淩奚想不出其他?原因。
他?將自己的糾結和猶豫套在所謂朋友身上說給孟倫聽,後者果然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扭曲表情。
“淩師兄。”孟倫拚命壓抑抽搐的嘴角,“我說,你這樣根本就不會讓她討厭你吧。”
“不會嗎?”
“當然不會啊!”
這種?行為怎麼?看?都是在打情罵俏啊,難道他?也?是他?們打鬨中的一環嗎!
他?揉揉微微發酸的太陽穴,有氣?無力道:“不過現?在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嗎?既然她想出來約你見一麵,你隻需要裝作看?不見便好了吧,等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再回複她,問就說沒注意看?。”
淩奚麵露猶豫:“可是這樣對她會不會有些過分。”
“過分什麼?,反正你不是就想讓她討厭你等一下!”孟倫恍惚之間突然意識到什麼?,“你老實告訴我,你一直說的那個?人?不會是我姐吧。”
黏黏糊糊的窗戶紙被他?毫不留情地?捅破拆爛,他?就這樣明明白白地?擺在淩奚麵前,不容許他?逃避。
孟倫站起來走到淩奚麵前,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你喜歡她對不對!”
****
翌日餘清歡便起了個?大早。
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摸鏡珠,將一點通的話反反複複琢磨幾遍後才戀戀不舍地?放下。離開被窩的時?候唇邊還帶著笑意。
他?說:[好啊。]
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甚至都沒有問原因,就這樣答應下來了。
她心裡怦怦跳的離開,穿衣服的時?候總忍不住胡思亂想:他?既然受邀來到仙盟大會,那想必也?是哪個?門派的佼佼者,也?不知他?知道自己出身小門派之後會不會嫌棄自己。
先心動的那一方總是容易緊張敏感,擔心自己這樣那樣會不會惹了對方厭煩。她將乾坤袋裡的首飾朱釵全部倒出一字排開,然後挨個?往頭上戴。
“這個?不行,太土氣?了。”
“這個?也?不行,看?起來年紀好大。”
“還有這個?,這個?也?太素淨了些吧。”
她總共就那麼?幾根首飾,大都是以前下山的時?候在村裡隨便買的。這小城鎮上的東西能有多好,尤其是在她體?會過雲中城的華貴首飾之後,當真是越看?越嫌棄。
餘清歡麵無表情地?將它們都收回袋子裡,正打算再翻翻看?還有什麼?時?,門外?傳來秦如月的聲音。
“清歡,收拾好了麼??”她推門款款而入,瞧見滿桌的狼藉,笑道,“找什麼?呢,把?東西全翻出來了。”
少女嘴唇微動:“我找不到合適的簪子。”
她有些泄氣?,蔫蔫地?坐在床上。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她從前還喜歡淩奚的時?候也?是百般打扮自己,後來意識到對方就是個?不開竅的木頭之後,就無所謂穿著打扮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淩奚這樣,她覺得?自己既然要赴約,那當然得?好好地?搗鼓搗鼓自己才是。
“這樣啊。”秦如月摸摸下巴,“那師姐帶你出去買衣服怎麼?樣?”
“至於簪子麼?”她微微一頓,目光若有似無地?在餘清歡頭上一掃,“就用他?送你的那一根如何?”
在九州,男子贈送女子發簪便是心悅她的意思。
戴著對方送給自己的簪子去赴約,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餘清歡耳朵浮起熱意:“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這樣才好。”秦如月彎下腰,在她軟乎乎的臉上掐了一把?,順便替她將桃花簪子彆上,“走,今天師姐帶你買衣服去。”
餘清歡剛想說會不會來不及,沒想到秦如月直接一個?訣就把?他?們傳送到了距離仙盟最近城鎮中。
“這是清河鎮,乃涼州到長安的要塞咽喉,所有從西域來的商人?想要去中原做生意都得?經過這裡。所以這裡的東西不比長安差,若是運氣?好,弄不好還能找到更好的東西。”
她拉著餘清歡往最近的成衣鋪子走去,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不論是穿著打扮都和鎮上居民格格不入的生麵孔,餘清歡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幾眼。
秦如月心領神會地?解釋道:“這些都是雲中城的百姓,他?們暫時?沒有去處,官府就先把?他?們安置在這裡了。
不過這鎮子住著大部分都是行經此處的商人?,每年也?就熱鬨那麼?一兩?陣,等他?們之後鎮子便會再次冷清下來,如今有了這些百姓常駐此處,也?挺好的。”
“這樣啊。”
餘清歡點點頭,隨著秦如月走進成衣鋪,卻在邁進鋪子時?候的那一刹那突然轉身,鬼使?神差地?往後看?了一眼。
“清歡?”
“不,沒什麼?。”她搖搖頭,收回目光。
方才應該是錯覺吧,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看?到師兄了。
不過等她們買完衣服走進首飾鋪子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方才看?到的並不是錯覺。
淩奚真在這裡,正拿著一根簪子和店主討價還價。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餘清歡現?在一看?到他?就覺得?尷尬,剛想轉身出門就聽到秦如月搶先一步開了口。
淩奚的目光投過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臨陣脫逃,隻能不尷不尬地?和他?打招呼。
“師弟,你也?買簪子麼??”秦如月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見淩奚手裡拿著根女式簪子還有閒心開玩笑,“給哪位姑娘送的?”
此言一出,首飾鋪子便沉默了下來。
兩?個?人?短暫對視一眼,又迅速移開。
秦如月見狀心下一慌,暗想她莫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她剛想開口補救,就見淩奚突然上前兩?步朝餘清歡走來,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她眉頭突突直跳,直覺師弟不會說出什麼?好話,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聽到淩奚一本正經地?指著餘清歡的簪子道:“你這簪子不好看?。”
秦如月心中大駭,想上前阻止,但終歸還是晚了一步。
就在她猶豫該怎麼?打圓場的這一功夫淩奚已經全方位地?把?簪子吐槽了個?遍
淩師弟這三個?月是光在雲中城練嘴皮子了嗎,為什麼?語速可以快成這樣。
在雲中城當了三個?月燭龍使?者·每天都在念稿·的淩奚清清嗓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出餘清歡最後一擊:
“所以說!你還是儘早換一個?吧!”
說罷他?驕傲地?昂起下巴,目光中帶了些許驕傲。
這是他?昨天晚上和孟倫學的。在送姑娘禮物之前,先將自己以前送的東西貶一遍,然後就等她歪頭詢問自己:“那怎麼?辦?”的時?候,再順理成章地?把?東西送出去——
“關你什麼?事情!”
等等,這個?反應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餘清歡顯然是氣?狠了,整個?人?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若不是周圍還有不少凡人?在擔心傷及無辜,她早就將火球砸他?身上。
就像淩奚先前以“一點通”身份給建議的那樣:對得?罪她的人?,不必客氣?,直接放火燒他?屁.股。
“不是,清歡,你聽我說。”他?抓耳撓腮地?看?著餘清歡,突地?指向簪子上的花,“你看?那個?桃花,它已經蔫了啊。”
他?本意隻是想指給她看?,怎料餘清歡誤會他?要搶自己的簪子,慌忙往後躲。
她動作幅度大,再加上秦如月今日替她挽頭發時?候並未用力,隻鬆鬆垮垮的攏著,所以她隻不過是向後稍微躲了一下簪子便啪嘰一聲落了地?,明明白白地?斷成兩?截。
一個?婦人?匆匆路過,一腳踩在桃花上,於是桃花也?毀了。
“小清歡,那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我受夠了!”她猛地?抬起頭,用力把?堵在門口的淩奚往外?推,“你給我滾!滾的遠遠的!!”
秦如月站在門邊上目送師妹氣?急敗壞地?跑遠,又看?向呆在原地?的師弟,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
“師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真的很厲害。”
“多謝大師姐誇獎。”
“我不是在誇你。”
****
餘清歡幾乎是狂奔回的房間。
這一路上她都在想今晚要怎麼?辦。
她的衣服已經買好了,是大師姐給她挑的,淡粉色的齊胸襦裙,在袖口處繡了兩?朵小桃花,俏皮又可愛,非常襯她。
耳墜也?挑已挑好,用晶瑩剔透的粉色寶石製成,雕成一朵小桃花的模樣。
現?在隻差一根簪子。
但最重要的也?是那根簪子。
她今日的所有打扮都是為了與桃花簪子相配,可現?在簪子斷了,什麼?都毀了。
“為什麼?沒有這種?修簪子的術法,為什麼?為什麼?!”
餘清歡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肩膀一抽一抽的。
這幾個?月在邰華宗熬夜苦讀,前段時?間在南柯秘境裡生死一線,都不如今夜斷根簪子來的傷心。
因為她是真的期待了很久很久。
可現?在卻她鼻子一抽,又有淚水要往下落。
“不行,不能哭,哭了今晚怎麼?去見他?。”餘清歡掏出手帕把?臉擦乾淨,又給自己施了幾個?清潔咒,確信鏡子裡的小姑娘依舊漂亮後,才換上衣裙往白鹿峰走。
彼時?天已全黑,她看?不清路,全靠掌心火照明,走的極慢,累的時?候就坐下來把?鏡珠拿出來看?,看?看?他?有沒有給自己留言。
走到山底的時?候,他?說:
[我已經現?在到白鹿峰啦,這裡有好多螢火蟲,你有沒有看?到?]
她舉目四望,發現?草叢邊停著一隻螢火蟲。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說:
[這裡有個?溫泉,泉水很燙,你得?小心。]
她便走過去用熱水拍一拍臉,溫暖冰涼的指尖。
燭龍三昧真火改變了她的一部分體?質,但卻沒有完全治愈其根本,她依舊羸弱,每走兩?步就要喘兩?口,但每一次停下,都會收到來自他?的消息。
他?就像個?儘職儘責的引路人?,不停地?為她闡述前路的美好。
山路坎坷,她一路走走停停,直至攀到山頂,遇見了那個?人?。
[我就在山頂那塊石頭邊上。]
[小清歡。]
漫天的孔明燈在一刹那全部升起,照亮了整個?夜空,也?照亮她想要遇見的那個?人?。
她卻僵硬地?站在原地?遲遲不上肯前,隔著漫天星火與他?遙遙相對。
所有的期待、喜歡,都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坍塌粉碎。
趁著對方還沒看?清自己,她果斷將元靈鏡珠往地?上一砸,轉身就跑。
兩?輩子砸在同一個?人?身上,她這是什麼?運氣?!
第057章 開竅記事錄(六)
餘清歡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跑的那麼快過。
耳邊是呼啦啦的?風聲, 她無暇去看漫天的?孔明燈和星火,也不想去管山崖上的溫泉與螢火蟲,眼前被淚水模糊成一片也不曾停下, 心裡?想的?隻有一件事:
跑。
隨便去哪裡?都好,總而言之不要繼續留在這裡?,如果繼續留下來的?話她怕她會情不自禁地和淩奚同?歸於儘, 先把他掐死然後再去找南宮無相自首。
這個時候去的話他們應該都還在仙盟,說不定?還能分到蕭淮的?隔壁牢房。
“嘖。”
山路濕滑, 她一個沒注意便崴了腳, 好在她現?在體力已經不同?往日?,就算腳脖子腫成一片也能好好的?回到院落。
餘清歡隨手從地上撿根棍子充當拐杖, 一遍扶著山崖懸壁一邊往山下走。期間還遇到兩個同?上上山的?年輕男女,他們手挽著手, 臉上帶著笑意。
男的?俊美?女的?嬌俏,看起來分外恩愛, 他們認識她,笑著同?她打招呼。
“餘道友,你怎麼那麼急,這燈才剛剛放呢。”
餘清歡拚命捏緊拳頭,指甲陷入肉裡?, 心裡?想著管你什麼事。
她現?在心裡?憋著一肚子的?火正沒地方撒, 這倆人還使勁往她黴頭上觸, 真是有夠煩躁的?。
但她也不是無理取鬨之人,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在無辜道友身上,於是後退兩步, 將自己的?臉藏在陰影裡?不讓他們瞧見,不鹹不淡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做的?, 就不去看燈了。”
“這樣啊。”那兩人像是沒察覺到一樣,繼續歡歡喜喜地拉著她閒扯,還詢問她怎麼拿著根木棍。
“還得是餘道友有遠見,這仙盟裡?不能用土遁術,想上山隻能靠自己爬。大雪天的?山路又?濕滑,拿根木棍當仗使確實好多了,不怕摔。”
“已經摔了。”餘清歡幽怨地瞪著他們,其?中怨念可以養觸一缸子的?怨靈來,“所以說完了嗎?”
他們瞬間噤聲,然後迅速與她告彆往山上跑。
餘清歡斂下眉眼,將攥緊的?拳頭再?次鬆開。
下山的?時候又?碰到不少手拉手上山的?道侶,看起來幸福的?要命,讓她忍不住想放火燒山。
真煩,為什麼每個人都過的?那麼好。
就她不好,就她倒黴,兩輩子栽在同?一個人身上,一想起之前孟倫給她提議的?轉移喜歡的?方法,她就覺得好笑。
轉來轉去的?,不都是同?一個人嗎?
沒意思。
她自嘲似地笑笑,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仙盟的?宴會已經徹底結束。
大概那漫天的?孔明燈就是結束的?標誌,被解救出?來的?人們向修道者們表示感謝,所有人載歌載舞其?樂融融,慶祝新生活的?到來。
她站在半山腰上往下麵看去,心想師兄說的?對,白鹿峰的?風景就是好,隻可惜她跑的?太急了什麼都沒看到,現?在隻能看得到一些星星點點的?光。
隻看了幾?眼便沒有再?看,餘清歡繼續拄著手杖回到小院子,好在這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人拉著她說些討人嫌的?話。她拍淨身上的?土走進院子裡?,一推門就與秦如月麵麵相覷。
“清歡,你怎麼回來了?”她趕緊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給餘清歡打開門,“這麼快就回來了麼?”
餘清歡看了一眼,是和昨天一樣的?小藍花,不過從細節上來看好像不太一樣,她沒什麼興趣,隻看一眼就迅速彆開。
秦如月的?心情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這個態度,她不會和她那位心上人吵架了吧。
她趕緊走過去想詢問一二,就見餘清歡搶先開了口?。
“大師姐,我想和你說一個夢。”
屋中昏暗無光,隻有如豆的?一點燭火在牆角跳動著,秦如月想要起身去剪一剪燈芯,卻被她阻止。
少女的?語氣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夢到我死了。”
秦如月神色一凜,又?聽她繼續說:
“我死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馬上消散,而是一直徘徊在我的?屍體附近。我看到我的?屍體被人從屍堆裡?扒出?來,被人好好安葬。
他從頭到尾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給我立了一塊碑就走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再?然後這個夢便模糊了。等我終於看清夢中畫麵的?時候,他身邊已經有了新人,是個長相乖巧的?姑娘,同?我有三?分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嗓子卻帶了哭腔:“大師姐,你說這可氣不可氣。”
餘清歡沒有說名字,但秦如月卻下意識地想到淩奚。
半晌,她輕輕在餘清歡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清歡,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若是為實呢?”
秦如月微微皺起眉:“清歡,那隻是個夢,當不得真的?。”
餘清歡極輕及輕地笑了一下,聲音很淡:“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夢醒之後我依舊喜歡他。”
隻是後來被一次次的?傷害,蒙騙,她逐漸心灰意冷,就連從前的?那一點點殘存的?情誼也被消耗殆儘。
好在這時候出?現?了另一個人填上了她內心的?空缺,才沒有讓她由愛生恨與師兄反目成仇。
做不成道侶做朋友也很好啊。
她這麼想著,將上輩子的?喜歡漸漸放下,重新拾起這輩子對另一個人的?喜歡。
可這兩輩子的?感情熱烈而滾燙,卻全部?傾注在了一個無心之人的?身上。
她用力呼吸,隻覺得眼睛酸澀得厲害,就連呼吸都是疼的?。
秦如月沒有再?追問,隻是攬過她的?肩膀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女子柔軟溫和的?氣息傳來,將她包裹在其?中,餘清歡崩了一天的?心防終於在此次此刻鬆懈,她將臉埋進秦如月懷裡?,放聲大哭。
“大師姐,大師姐,我該怎麼辦!”
秦如月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頭發,沉默不語。
餘清歡哭累了,在她懷中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秦如月床上,房間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天邊才破魚肚白,門外有兩個人正在說話,她認出?其?中一個是杜榆。
秦如月推門而入,她趕緊迎上去。
“大師姐,怎麼了?”
“無妨。”她替餘清歡拉拉睡歪的?發髻,轉身在床上坐下,拍拍身邊示意餘清歡也跟著坐過來,“不過是杜榆問我知不知道淩師弟去哪兒?了,順便問我有沒有興趣去鑄劍穀做客。”
順便?
餘清歡眼皮直跳,心想明明前麵的?那個才是順便吧。
秦如月看向她:“淩師弟一晚上沒回來,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我不知道!”她用力回答,頭搖得像撥浪鼓,“他愛死去哪去哪!”
這木頭就是個死心眼,若是他們約見的?地點不山頂而是橋底,他就算抱柱而死她也不會感到意外。等不到就會一直等,這會兒?估計還在山頂上蹲著,拚命問她為何還未到呢。
左右她鏡珠都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他愛怎麼問就怎麼問,與她何乾。
秦如月見她如此反應,欲言又?止。
“清歡,你還記得你之前在雲中城和我說的?話麼?你說,若真想永遠放下一個人,就要下定?決心。”她從緩緩乾坤袋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道,“這便是我的?決心。”
那是一根斷掉的?竹笛。
竹笛從中間攔腰橫斷,切麵齊齊整整,可見下刀者的?決心之真切。
“這是我及笄那年師尊送我的?賀禮,是他親手所致。”她勾起嘴角,笑中帶著無限懷念,“其?實我一直都不喜歡吹笛子,是那時候師尊將它送給我後同?我說我吹笛子的?樣子很好看,我才開始修習音道。”
竹笛看起來很是嶄新,可見主人對它的?愛護和用心。
秦如月在上方輕輕一點,方才還好好的?竹笛便化為了灰燼,她抬起頭看向呆在原地的?餘清歡,語重心長道:
“清歡,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餘清歡輕咬下唇。
“我向孟師弟了解到,你其?實是孟夫人失散多年的?侄女,且孟家也有意讓你回去,對不對?”她站起來示意餘清歡看向窗外越來越亮的?天,對著天際上那朵雲遙遙一指,“你若是要走就趁現?在,我會給你藏匿行蹤的?法器,以淩師弟的?修為絕對找不到你。”
她輕輕擦去餘清歡眼角未乾的?淚,有些無奈:“但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她方才體會過這種刻骨透心的?痛,並不想讓餘清歡也體會。師妹年紀小並不懂得男女之事,若真就這麼離去,她也怕她會後悔。
孟家遠在萬裡?之外的?寧天州,一個修士與凡人三?七開的?世外桃源。
它建於天空之中,若沒有大型飛行法器根本無法飛上去。普通人想上去隻能坐仙盟的?飛舟,但飛舟一年隻有一趟,錯過便是錯過了。
就算是禦劍飛行,那也得是煉虛以上的?修士才能飛到那萬裡?高?空之上,否則在半路便會因?靈力耗竭而死。
“我知道,這些孟倫都告訴過我了。”餘清歡將小葫蘆係回腰間便往外走,從頭上取了跟什麼東西放回桌麵上,這才離去。
“清歡,這是?”
“一些臟東西罷了,還請大師姐幫我燒掉。”
秦如月收回目光,看向桌麵。
是昨天那根發簪被人用粗糙的?法術強行拚湊在了一起,看起來簡陋得有些可笑。
她先前並沒有注意到,這發簪上方並不隻有桃花,其?中背麵還鑲嵌著一朵花苞,不過它合攏得緊緊的?,絲毫未有綻放的?跡象。
秦如月在小花上輕輕一點,花苞瞬間綻放,發出?淡紫色的?光,香氣瞬間席卷了整間屋子。
“原來是絕情花。”她垂眸把玩那根簪子,低聲自言自語,“唯有真正心灰意冷之人才能使它綻放。”
但她看餘清歡戴了這麼久,卻從未見它綻放過。
哪怕是昨夜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地痛罵混賬的?時候也不曾。
****
“清歡來來來,這邊坐這邊坐,咱們自家人不需要太客氣。”孟夫人笑嗬嗬地將她拉過去坐在旁邊,拍拍,“想吃什麼啊,我讓廚子給你上。”
“不,不用了姨母。”
“怎麼不用。”孟夫人一拍大腿,馬上衝兒?子叫道,“是不是你小子惹你姐不高?興了?!”
“娘我冤枉啊,我真沒有。”
餘清歡坐在對麵看他們一家三?口?拌嘴,有些茫然。
從她和秦如月告彆再?到她踏上飛向寧天州的?飛舟時,前後也不過半個時辰。
她就像做夢一樣買了船票,恍恍惚惚地跟著侍者來到孟家夫婦專屬包間,然後被他們拉著一頓噓寒問暖,又?被塞了許多她從前想都不敢的?糕點。
師兄一直沒有出?現?。
飛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強烈的?失重感瞬間傳來,餘清歡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覺自己的?腸胃也跟著顛簸了一下。
她本以為這種感覺很快就會過去,沒想到隨著飛舟的?升高?,眩暈感竟越發強烈。
“清歡是不是沒坐過飛舟?”孟夫人匆匆走過來給她順氣,“姨母讓人給你上一杯果汁潤潤喉嚨如何?”
“不,不必了。”她現?在胃裡?翻江倒海的?,吃什麼都想吐。
飛舟上下搖晃一下,於是乎餘清歡趴在牆上又?是一頓強烈的?乾嘔。
再?抬起頭時她看向姨母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欽佩。
他們平日?裡?都是乘坐這種法器出?行的?嗎?太強了,不愧是大戶人家。
“清歡若是覺得屋內憋悶的?話可以出?去走走。”一旁的?孟老爺見此忍不住開口?道,“從這邊直走出?去有個長廊,那邊四麵無牆,你可以去那裡?吹吹風興許就不暈了。”
說罷也像他夫人一樣習慣性地往兒?子背上一推:“去,給你姐帶路。”
正在忙著啃煎餅的?孟倫直接被噎住,開始猛烈咳嗽。
餘清歡同?情地看了表弟一眼,擺擺手:“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飛舟共三?層,孟家自己就包下了第?三?層,除卻他們一家之外就隻有一些隨時待命的?侍者,餘清歡並不覺得自己在船上會遇到什麼危險。
唯一讓她為難的?就是身體的?不適。
她知道這種行為在人間叫做暈船,這玩意因?人而異,有些人嚴重有些人則不會有任何感覺。她軟綿綿地趴在石欄邊上,突然後悔上船之前沒有準備充分的?藥品。
還好視野足夠寬曠,涼風吹過,總歸讓她覺得稍微舒服了些。
餘清歡又?在那裡?站了會兒?吹風,正準備回去之時突然看到有什麼龐然大物在雲層中穿梭,且隱約其?身上閃著紅光。
她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張大嘴:
“那是燭龍嗎?”
第058章 開竅記事錄(七)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樣的猜想?。
“怎麼?可能, 九州大陸怎麼?可能會有龍嘛。”回憶一下雲中城那幾天的荒唐事情來,她更確信這世上不存在燭龍。就是存在,那在幾百年?前也早已湮滅, 現在絕不會有。
果?不其然,等她再次抬頭想再確認確認時?那東西已經不見,她心說果?然, 就是眼花沒錯。
餘清歡正打算返回船艙中,突然整個飛舟上下顛簸用力搖晃起來, 她一個站不穩, 趕緊抓住旁邊的柱子保持平衡。
再抬起頭時?周遭已經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高?大的飛舟被一整片黑漆漆的烏雲所包圍,厚厚的雲層裡不斷有閃電劃過。
“暴風獸!是暴風獸!”
一個侍女跌跌撞撞地從她前麵跑過去, 險些摔倒,還好餘清歡一把拉住:“怎麼?樣, 你?沒事吧。那個暴風獸是什?麼?啊,是一種妖獸麼??”
“沒事, 姑娘你?還是快回到房間吧,那裡有結界應當不要緊。”她用力搖搖頭,急促道,“一直在陸上不懂,這暴風獸並不隻是某一種, 而是多?種妖獸的統稱。他們?有大有小, 最喜歡藏在暴風雨中攻擊路過的修士, 凶的很,有些還會吃人!”
“這麼?嚴重,咱們?沒有護衛麼??”
侍女剛想?說其實也不用太擔心, 他們?船上還是有結界的,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船舷外的青綠色結界發出?哢哢幾聲脆響, 似乎出?現了?裂紋。
“姑娘,您還是快些去船艙裡吧,那裡比較安全,啊——”
船身搖晃幅度更加強烈,餘清歡強忍眩暈感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沒想?到剛才的顛簸不過隻是個開端,接下來重頭好戲。
這船就像是中了?邪一樣上下不停顛著。與此同?時?暴風獸們?一個接一個地不停往飛舟上撞,一個兩個的其中速度又快又猛烈,一路火花帶電,還好結界還算靠譜,都給擋住了?。
餘清歡心下那口氣?還未鬆懈,便?聽到雲層中有一道強光朝這邊席卷而來。
腰身撞在木板上的,發出?一聲悶響。餘清歡強忍著劇痛撐著站起,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是在她踉蹌的那一會兒,結界上竟出?現了?個大洞!
結界外的風暴漸漸形成風暴眼,吸力越來越強,大有想?將她吸下船的趨勢。
她暗道一聲不妙,下一刻便?被那股力道狠狠往外甩。
“等一下!這算什?麼?啊!”
餘清歡現在可以說是狼狽至極。
她一隻手勉強抓在欄杆上,半邊身子幾乎是懸在空中,結界上的缺口越來越大,隻要她再一鬆手,就會從的洞裡掉出?去。
這裡可是萬丈高?空,除非會飛,否則掉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飛舟開始漸漸恢複平穩,餘清歡鬆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左腳的踩回地上,哪知還未碰到甲板,這飛舟便?再次晃蕩起來。
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大,直接將她的腳下所有能踩的地方全部卷走,這下可好,她整個人完全吊在欄杆上。
風聲呼呼地在耳邊吹,腳下是結界破洞。還不斷有身上沾滿黑氣?的烏鴉在試圖咬她的臉。
餘清歡趕忙往旁邊一避,沒想?到就連手上唯一能抓的欄杆也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她心中大駭,不敢再動。
這場風暴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飛舟依舊在不停搖晃著。她現在隻要一張口就會被塞滿雨水,根本無法呼救。
眼下隻有兩條路,一是等雨停,二是她從上麵爬上去,靠自己的力量爬回船裡。
可她已經到極限了?。
手指上的劇痛不斷傳來,她知道是烏鴉在咬自己的手。餘清歡吃痛,右手已經無法再抓握,現在全憑左手吊著。
她對上妖獸烏鴉的那雙赤紅眼眸,突然很生出?許多?後悔?
所以她自己為什?麼?要來甲板上吹風。
若是她不來,她就不會被暴風雨甩出?去,不,若是她昨天不去見“一點?通”,她這會兒根本就不會再船上。
退一萬步說,師兄就沒有錯嗎?
“淩奚!都怪你?——哎呀!”她還沒罵出?口便?被一股強勁的風襲來,這次就是左手也支撐不能,她整個人徹徹底底地被甩出?了?飛舟。
可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
相反,一股溫暖而灼熱的氣?息將她全部包裹在其中,可餘清歡眼前被雨水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這種不安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在四處胡亂抓,混亂之中好像摸到了?什?麼?,她也不管,隻用力向上一拔——
“嗷!!!”
身下那隻“妖獸”突然發出?激烈的嘶鳴聲,聽起來有幾分像龍吟。
龍吟?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用力向上一拋,甩回了?飛舟之上。
待她反應過來之後自己已經趴在了?飛舟外緣,還有個人握著她不放,正在試圖將她往船上拉。
“抓緊我!”
男子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餘清歡無暇去想?其他的事情,趕緊回握住他的手往上爬。
刺眼的陽光刺破烏雲,飛舟漸漸平穩,她呆呆地坐在一堆狼狽的爛木頭上,還有些沒緩過勁來。
護衛們?已經到位,正在忙著修補結界,飛舟已經穿過了?暴風雨,現在天氣?晴朗萬裡無雲,同?方才對比之鮮明,讓餘清歡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夢裡。
“姑娘,你?沒事吧。”
周圍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餘清歡搖搖頭,看向那位將她拉上甲板的年?輕人:“那個,方才多?謝你?啊。”
“無妨。你?沒事便?好。”男子遞給她一張帕子,溫和道,“擦擦臉。”
甲板上還有些水窪,將餘清歡的狼狽照得無處遁形。她頭發亂了?,衣服也被那些妖獸啄出?不少洞,身上還有不少被暴風獸啄出?來的傷痕。
她方才不覺得如何,現在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低頭擦去臉上的雨水。
“姑娘。”
她正欲將頭發挽到耳後,突然一隻手伸過來輕輕將手帕奪回,她順著那隻手看回去,措不及防地同?那人對上視線。
那是一個極為清俊的男子。
和淩奚不同?,淩奚是放肆的,帶著張揚的少年?氣?,如一團熾火。
而眼前的男子則是一幅賞心悅目的水墨畫,什?麼?也不必說,卻能讓人不知不覺中平靜下來。
可眼下這樣的人便?單膝跪在自己麵前,將她的手攏在掌心裡,一寸寸撫摸。
餘清歡心口一麻,迅速抽回手。
“冒犯了?,在下隻是覺得姑娘還是應當先治療傷口。”男子見狀也不生氣?,隻笑著對她伸出?手,“我看姑娘左手上也有傷,不若讓在下也來幫你?治治可好?”
“治,治療?”她一怔,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反應確實是有些大了?,趕緊往右手看去。
方才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就連疤痕也沒有。
但她還是覺得緊張,這種奇怪的氛圍讓她非常無所適從,隻想?馬上逃跑。
“多?謝公子,不過我還是去找船上的醫師比較好”
“最好不要。”他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畢竟姑娘可不隻是手上那麼?簡單,雖然方才我已處理過,這傷口處還有不少餘毒。”
“中毒?真?的嗎?”
餘清歡趕緊坐下,一臉緊張地把手遞給他:“那就拜托你?了?!”
男子勾勾嘴角,再次將她的手攏在掌心之中。
明明隻是普通的療傷,卻總給她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正發著呆,她突然就被什?麼?東西給燙了?一下。
“怎麼?了??”
“那個,我傷得嚴重麼??”餘清歡趕緊左看右看轉移話題,同?時?偷偷把那個發燙的怪東西往自己口袋裡塞。
剛剛她往後瞥了?眼,總覺得有些像什?麼?東西的鱗片。
想?起方才眼前拿一閃而過的紅,她下意識覺得這就是龍鱗。
男子不疑有他,卻微微皺起眉:“嚴重,若是再晚上那麼?一刻鐘隻怕是這隻手就要廢掉了?。”
“啊?”
男子鬆開她的手,衝她揚起眉毛:“騙你?的。”
餘清歡眉頭直跳正要罵,就聽到後方傳來孟倫的聲音。
“喂!放開我姐!”
遠處還站著孟家夫婦,他們?看上去都非常的緊張,估計已經尋了?她許久。
孟倫匆匆跑到他們?麵前,上下打量一番那男子之後樂了?,笑道:“修筠哥!原來是你?啊!”
“孟兄弟,孟世伯,伯母。”
男子也跟著行禮,抬手舉足間皆有股說不出?的世家風範。
“孫兄?你?們?認識?”餘清歡在後麵探頭。
“啊,對了?,給姐你?介紹一下。”孟倫笑著走過來給他們?介紹,“這位是孫修筠,醫修世家孫家的長子,同?孟家乃是世交。這是我姐,我們?剛剛從邰華宗回來。”
孫家?
餘清歡抬抬手,正欲叫一聲孫公子,便?被孫修筠攔住。
“孟家與孫家世代聯姻,舍妹正是孟倫的未婚妻。”孫修筠朝她望過來,“有這層關?係在,孟姑娘便?是叫我一聲修筠哥哥也不為過罷。”
餘清歡嘴角抽動幾下,忍不住道:
“我姓餘。”
第059章 開竅記事錄(八)
穿過暴風眼後一直到寧天州的這短短半個時辰, 每一刻鐘對?餘清歡來說?都是致命的折磨。
拜孫修筠所?賜,她身?上的傷好的很快,從結痂到愈合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他?還順便替她將先前受的傷一口?氣治好了, 其效果好得讓她瞠目結舌。
但同樣是拜他?所?賜,餘清歡這一路上可以說是如坐針氈。
原因?無他?,主要是這家夥太能嘮了!
明明長?著一張溫潤君子的臉, 卻?裝了個說?書?先生的靈魂,路上全逮著她薅, 一張嘴叭叭個不停, 從天南扯到地北。
她尤其不擅長?和剛認識的人聊天,又不好駁他?麵子, 全程隻能強撐著微笑?點頭,時不時轉過去擦頭上的汗, 順便向孟倫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對?方卻?像是完全沒意識到一樣,每次她轉過去的時候他?就裝看?不見吹口?哨, 實際上一個音都發不出。
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姨母也是,不僅沒有上前阻止,還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時不時同自家夫君對?視一眼,再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啊!誰都好, 快來救救她!
餘清歡汗流浹背地在背後?摳手?指, 方才?不知道被她從哪裡抓來的龍鱗也被她握得汗津津的, 若不是它實在太硬,恐怕早已被她掰斷。
“清歡。”
餘清歡突然被點名,一抬頭就發現孫修筠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看?, 欲言又止道:
“你不喜歡和我說?話麼?”
“啊,那個, 倒也不是了。”她撓撓臉,有些?彆扭地轉過頭看?向窗外,“我隻是不太擅長?和彆人說?話而已。”
準確來說?不不擅長?應付他?!她平日裡接觸的人也沒有他?那麼能嘮的,偏偏又進退有度,讓人生不出厭煩之感。
“不是你的錯。”她低下頭又去掰扯那片龍鱗,聲若蚊呐,“是我的問題。”
雖然她因?為不擅長?交流而感到彆扭,但不得不承認,和孫修筠說?話真的很有意思,聲音又好聽語氣又溫和,和某些?一開口?就要惹她生氣的家夥完全不一樣。
聽餘清歡這麼說?,他?輕輕勾起嘴角:“清歡不是討厭我,那我就放心了。”
“等一下。”她猛地意識到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叫我。”
“嗯?”
“就是,那個啊。”她坐直身?子向孫修筠解釋,手?忙腳亂地比比劃劃,“我們才?第一天見麵你就直接稱呼我名字,不太好吧。”
說?完她都有些?不自信了,心裡想著莫不是這是他?們寧天州的習俗?但不管怎麼說?,還是硬著頭皮道:“所?以你不能這麼叫我。”
孫修筠偏頭看?她:“倒也是,是在下唐突。”
還好還好,他?認同自己了,餘清歡終於鬆下一口?氣。
說?老實話她真的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人,他?們太圓滑又八麵玲瓏,雖然能充分將對?方的心情照顧好,但是她隻想找個安靜地方把自己縮進龜殼裡藏起來。
哪知下一刻便聽到他?道:“那道寧天州以後?清歡姑娘可得多和在下說?說?話,咱們以後?可都得是一家人。”
“啊?”餘清歡呆滯。
孫修筠笑?笑?,輕輕將這個話題帶過。
還好這個時候飛舟已經著陸,他?也不好再在他?們的房間?裡多待,隻好與他?們辭彆,說?過幾日再來拜見。
臨走前還回頭朝餘清歡眨眨眼。
她頭皮發麻,趕緊低頭假裝喝水。
“餘姐,你們看?起來聊的很不錯唉。”趁著下人們收拾行李的功夫,孟倫笑?嘻嘻地湊過來挪揄道,“怎樣,我看?你們一直在說?話。”
“哪裡不錯了!你是不是瞎!”餘清歡狠狠瞪向某個看?熱鬨不嫌大的家夥一眼,直接上手?揪他?耳朵,“我剛剛不是已經給你打手?勢了嗎,為什麼不來救我!”
“唉疼疼疼,這其實是娘的意思了!”
“姨母?”她一怔,鬆開手?。
孟倫點頭,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被揪疼的耳朵:“對?啊,娘覺得修筠哥很不錯,在上船之前就想把他?介紹給你了,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那麼恰好出現在甲板。”
餘清歡後?知後?覺恍然大悟,飛舟第三層早就被孟家全部?包下,按理說?甲板上應當?隻有她才?是,孫修筠一個外人能出現的那麼湊巧,隻有可能就是孟家夫婦將他?叫上來的。
想起方才?姨母看?向自己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越發覺得這個猜測真實!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吧,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而且修筠哥也沒什麼不好啊,長?得好性子好人品也過關,還是孫家的未來家主。”他?掰著手?指數,一樁樁一件件地給餘清歡擺出來。
孟倫眼睛倏地一亮:“更重要的是,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和哪個女生說?過那麼多話。”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餘清歡見他?一臉興奮的模樣就知道他?想說?什麼,迅速打斷看?,“但是我對?他?真的沒什麼興趣。”
倒也不是說?孫修筠不好,隻是她不太適合。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沒心思想那種東西,昨天的事仍曆曆在目,想要走出來也不是那麼簡單。
要是在這個時候去接受孫修筠的好意,那樣對?他?也不公平。
少女斂下眉眼,下意識想要去掏鏡珠,卻?什麼也沒摸到。
她後?知後?覺,自己昨夜似乎已經將它扔在了白鹿峰。
****
“這裡便是孟家?”
餘清歡從馬車上跳下來站在高大氣派的宅子前,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都不知道是幾進幾出的院子了,她隻覺得這裡大的沒邊,一開門就有一堆仆役嘩啦啦往前迎,嚇得她直接後?退兩步。
雖然來之前在船上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但是當?她真真切切地看?到這一切時,她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餘清歡一直在山上長?大,對?富貴二字的理解也僅限於在雲中?城的那幾天,但是在雲中?城的時候不一樣,她那會兒清晰地知道這不過是幻境,她也不是什麼燭龍大人,但現在不一樣了!
餘清歡站在種滿靈植的小院中?,感覺感覺光是呼吸就能提高修為。
“他?們都是凡人麼?”
“對?。”孟倫跟在她後?麵也下了馬車,解釋道,“寧天州的凡人大部?分都是附庸修士而生。不光是咱們家,其他?世家也一樣,宅子裡的下人幾乎都是沒有靈根的普通凡人。”
餘清歡點點頭,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選擇。
左右在那裡做活不是做,這裡靈氣充沛,修士們給銀子也大方,更重要的是寧天州靈氣充沛,搞不好哪天乾著乾著就突然得到點化飛升,直接一腳踏入仙途。
一個梳著雙環髻的小丫鬟怯生生地上前接過她的行李,叫了聲表小姐。
“這丫頭名叫桂桂,也是從下麵上來的。”孟夫人對?她招招手?,又指了前麵幾個小姑娘給餘清歡看?,“還有她們幾個,以後?都是你的丫鬟。來姨母這裡你不必太擔心,就當?是和自己家一樣便好。”
說?罷又同她們叮囑幾句,大意便是要好好伺候表小姐雲雲。
幾個丫鬟看?著都乖順,年紀也和她差不多大,做事手?腳也勤快,看?樣子都是姨母精心挑選過的。
她坐在院子裡發呆,看?她們忙忙碌碌地用各種各樣鮮亮的裝飾物把房間?擺滿,裝點得像過節一樣。
院子不大,但很精致,房間?擺設也和她在雲丹門的極像,她走過去把茶壺蓋子打開,發現裡頭裝的也是她平日喝慣的茶葉。
餘清歡忍不住想,姨母說?她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同師尊見過了,那這院子和丫鬟是不是就是那時候準備的呢?
她張張口?想問,嘴角剛打開就見到丫鬟桂桂湊了過來對?她猛眨眼睛,滿臉都寫著:快問我快問我。
於是她又把想說?的話強行憋了回去。
桂桂“察言觀色”失敗,一臉沮喪地走了,和其他?姐妹們一起裝點小院子。
她們手?腳麻利,再加上餘清歡的房間?也不大,很快就收拾得像亮亮堂堂的,她的東西也全部?擺好了。
桌麵上還放著個極為精致的燭台,據桂桂所?說?,這其實是一件法器,隻需要一點火就能燃上一整天,連蠟燭都不用,而且照明程度還能隨著主人的心意而改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們實在找不到與這燭台相配的蠟燭,隻好空著。
餘清歡想想,然後?把從那片龍鱗放了上去。
幾乎是鱗片剛放上的那一刻,整個昏暗的房間?瞬間?被點亮。光線明亮卻?不刺眼,帶著讓人心馳神往的暖意。
桂桂忍不住捂住嘴,驚歎道:“表小姐,這莫非是燭龍鱗嗎?”
“你認識?”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親眼所?見,但是曾聽府裡的嬤嬤說?過。聽說?咱們煜城以前也是信奉燭龍的,後?來不知怎的就不供奉了。”
“府中?的嬤嬤啊”餘清歡摸著下巴,暗暗將這事兒記下。
天色漸暗,餘清歡沐浴之後?就把丫鬟們都支了出去,一個人躺幾乎有她之前那張竹床兩倍大的拔步床上,數著上方木雕的小人發呆。
孟家夫婦雖有心給她辦接風宴,但今日舟車勞頓的她還在船上受了暴風獸的驚嚇,實在不適合舉行宴會。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孟夫人想借著這個機會將她介紹給世家,順便替她物色青年才?俊。
現在許多世家子弟都遠在仙盟大會,當?然得把接風宴再往後?拖拖。
一想到對?自己的婚事過於熱切的姨母,餘清歡就覺得頭疼。
“難道天底下的長?輩到年紀之後?都會亂點鴛鴦譜嗎,真是的。”
她晃晃發脹的腦袋,打算去院子裡逛逛。
少女搬了張小板凳在假山邊坐下,端著盤瓜子便磕邊賞月。
她今日實在過於疲憊,因?此也沒注意到,有個滿臉怒容的少年趁著月黑風高爬上了她的牆頭。
第060章 開竅記事錄(九)
餘清歡眼皮困得?直打架, 短短一刻鐘內就已經打了不下五個哈欠。
所以她?自然也就?沒注意到牆上有個人正在對她虎視眈眈。
她?又伸了個懶腰,打算回到房間裡歇息睡覺。
還沒走幾步,便一顆石子極快地從她耳邊擦過, 將?那片放在燭台上的?龍鱗打掉。
烏雲此時恰好遮住明月,整個院子瞬間陷入黑暗,她?慌裡慌張地想要趕過去查看, 沒曾想竟被人?攥住了手?腕。
餘清歡心中大駭:“你到底是什?麼人?!”
話還沒說完全出口就?被對方捂住了嘴,且那人?似乎對她?極為熟悉, 不論她?在他手?底下如何掙紮都能被他輕鬆化解。
她?心下更慌, 偏偏嘴被捂住了沒法念咒,手?腳動彈不得?也沒辦法去的?摸法器, 隻能像烏龜劃水一般瘋狂晃動手?腳。
因為是一個人?在房間的?緣故,餘清歡穿得?極為閒適, 不過一件薄薄的?中衣,袖子和褲腿都很是寬鬆, 稍一動作便會露出一小節雪白皓腕。
身後那人?瞥到此處,呼吸忍不住一重,捂著她?的?手?也放鬆不少。
好!有機會!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什?麼體?麵不體?麵的?了,她?瞅準對方手?上的?那道還算新鮮的?傷口,二話不說張口便咬。
對方吃痛, 果然鬆開了她?, 但另一隻手?依舊握在餘清歡手?腕上, 她?依舊不放棄,將?他受傷的?那隻手?撈起來繼續啃,不嘗到血腥味不罷休。
“是我!彆咬彆咬!”
“咬的?就?是你!”
啃了兩口後餘清歡冷哼一聲將?人?推開, 用力往地上一呸。
“鬼鬼祟祟地跟過來做什?麼,你是什?麼時候跟上飛舟的??”
一陣涼風吹過, 烏雲被吹開,皎潔的?月光重新照耀進院子中,也好讓她?從頭到腳地將?淩奚打量一遍。
衣服破了,看起來非常憔悴,她?估計他也買不起飛舟的?船票,估摸著是從杜榆那裡借的?什?麼飛行法器偷偷跟過來的?。
她?心想這家夥也是運氣夠好的?,據孫修筠所說,今天的?風暴是他們有史以來見過最厲害的?一回?,他一個沒有靈力的?家夥居然還能全身而退真是上天垂憐。
但是這些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將?臉彆到一邊,語氣生硬:“我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出去。”
其實餘清歡自己也知道,她?並不擅長吵架。
但凡大聲一些就?會開始哽咽,再多說兩句就?會開始掉金豆子。所幸方才?燭龍鱗片被他打掉了,院子裡昏暗一片,她?就?算偷偷哭也不會有人?看到。
“但是”淩奚的?眉頭依舊蹙著,他抬起頭試圖去攬餘清歡的?肩膀,卻被她?用力打開。
餘清歡抱著胳膊後退兩步,滿臉寫著不想和他說話:“但什?麼是啊!都說了不歡迎你了!還不快滾出去!”
淩奚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心中煩躁,於是又上前兩步把他往遠離自己的?方向推了幾把。
少女尖銳的?聲音在黑夜中尤其明顯,路過院子的?桂桂聽到後急忙趕來,又怕貿然闖進去會打擾表小姐,急忙敲門詢問:
“小姐小姐,我好像聽到你在叫。”
餘清歡心下一慌,險些咬住舌頭。
雖然再怎麼生氣,但是她?也不可?能讓桂桂看到師兄在自己院子裡,否則到時候捅到姨母麵前,這事兒更加說不清。
她?火急火燎地抬頭去找淩奚,剛想讓他隨便找個地方躲躲,就?見方才?他站的?地方那已?經空了,就?像是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錯覺一般。
走了?
她?心裡稍稍鬆出一口氣,這家夥雖然沒有靈力,但是跑路速度尤其恐怖,這會兒估摸著已?經離開了吧。
桂桂還在敲門,她?趕忙走過去應付,還好這小侍女也是個好糊弄的?,她?隻說方才?看到蜘蛛被嚇了一跳,並不是什?麼大事。
桂桂點頭應下,答應明天會和嬤嬤說一聲表小姐害怕蟲子的?事情後便告辭了,全程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甚至沒多再追問一句。
也沒用心想過為什?麼修士會怕蜘蛛。
餘清歡偷偷捏了把汗,心想還好這侍女是個粗心大意的?,不然她?解釋起來還麻煩呢。
送走兩個麻煩精後餘清歡隻覺得?自己身心俱疲,於是拖著步子往房間內走,剛想把龍鱗放回?去就?差點燙到手?。
“怎麼火變大了?”
“是不是你放的?角度不對。”
“是嗎等一下!你怎麼還在!”
餘清歡猛地回?頭,果不其然就?見到淩奚坐在椅子上望著自己,一雙桃花眼陰沉沉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但她?就?是知道這家夥在生氣。
而且氣性不小,完全不亞於十年前他發現?在後院養的?白菜被豬拱的?那次。
淩奚一言不發地站起來朝她?走去,臉色黑得?快要滴出水來,她?忍不住向後退。
後腰撞到桌角,發出咚的?一聲響。
他們離得?很近,她?隻需要一抬頭便能看到他線條清晰的?下顎,以及上下滾動喉結。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截手?指,再靠近一些,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熱氣。
不對!
餘清歡猛然反應過來,他生什?麼氣啊,要說占理的?話也是他比較理虧吧!
見對方越逼越近,她?直接用頭頂對準瞄準淩奚的?下巴——往上一撞!
“痛痛痛!”少年倒吸一口涼氣,捂著下巴連連後退,“我隻是想幫你扶一下龍鱗啊!”
“啊?”
她?朝身後望去,果不其然見到燭台亮了幾分,房間中再次恢複明亮,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淩奚微紅的?下巴和他目光中氤氳的?水汽。
大概是被她?方才?撞出來的?。
但餘清歡並不打算為此道歉,她?將?下巴一抬:“你怎麼知道這是龍鱗!我明明沒和你說過吧。”
淩奚:
因為這片鱗片就?是從他身上拔下來的?啊!
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找到在龐大得?過分的?毓城中迅速找到餘清歡。
見他沉默不語,餘清歡更加篤定對方心中有鬼,聲音忍不住拔高:“我說中了吧,你是不是一路上一直跟著我,所以才?知道這是什?麼的?。”
“是。”
他回?答得?如此篤定,倒讓她?下意識抬起看向他。
少年深深地看她?一眼,像是要將?她?完全釘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餘清歡,因為我覺得?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解釋?是你要給我解釋才?對吧。”
她?輕咬下唇,顯然並不吃他這套。
淩奚凝視著師妹過分清澈的?眼眸,在憤怒之餘又覺得?迷茫。
他發現?他還是很想不明白餘清歡在做什?麼。
明明拒絕了他一起看燈的?邀請,轉頭又去鏡珠上約他見麵,明明在路上都說的?好好的?,還不時與他分享路上遇到的?風景,卻又在能馬上消失不見。
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
他一個人?在山頂從天黑坐到天亮,一直到杜榆詢問他為何還不回?來,餘清歡已?經坐飛舟離開之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被耍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畢竟約他見麵的?是餘清歡,放人?鴿子的?也是她?,更重要的?是,明明他都已?經這樣挽留了她?還是能狠下心說走就?走。
真是氣人?!
他想破頭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餘清歡要半路跑掉。
是因為他踩了她?的?簪子麼?還是因此他說錯什?麼話?可?若是因為這樣的?話為什?麼她?還要約自己在白鹿峰碰麵。
淩奚短暫地捏碎一塊石頭之後又冷靜下來,告訴自己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還是當麵問問她?比較好。
他化作龍形的?時候並不方麵在眾人?麵前出現?,隻能徘徊在飛舟附近,等有機會就?化成人?上船。
奈何飛舟的?結界那叫一個厚,他壓根就?飛不上去!
沒關係,淩奚告訴自己,他可?以等飛舟停下來之後再上去和餘清歡假裝偶遇,順便問問她?不來赴約的?原因。
沒想到半路上遇到暴風獸,他不僅被那些煩人?的?小妖獸啃了好幾口,還被餘清歡拔了鱗片。
不曾想轉頭餘清歡就?被另一個人?給救了,還和那家夥有說有笑的?,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氣死我了!”
他重重往桌上一拍,可?憐的?茶杯險些被震落,餘清歡手?忙腳亂地去接,不料還沒碰到就?先被他搶了過去。
淩奚舉起茶杯仰頭試圖一飲而儘,沒想到仰到最後都沒喝到什?麼,他心中火氣更甚。
想找個什?麼地方出一出,奈何餘清歡屋裡的?東西一樣比一樣金貴,他怕弄壞什?麼會惹她?生氣,隻好對著龍鱗撒氣。
“這玩意怎麼那麼硬。”
可?憐的?鱗片被他捏來捏去,房間裡的?光線也忽明忽暗,餘清歡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了了,直接上前把龍鱗搶回?來。
“你又發什?麼病。”她?依舊咬牙切齒地指著門口,“不要大晚上的?在我房間裡搞破壞好嗎!馬上出去!”
她?現?在還忍住沒有對他下死手?純粹是看在久鶴真人?的?麵子,要不然她?早就?掏碧玉葫蘆了,還輪得?到這家夥在這裡嘰嘰歪歪。
淩奚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警告一般,依舊坐著不動。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一直待在餘清歡的?房間裡,這樣除了會讓她?更討厭自己之外?並沒有什?麼好處,但他就?是不想走,畢竟他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不過最重要的?還是——
“那個眯眯眼是誰!”
這下連餘清歡都給整不會了。
想要衝出喉嚨的?責罵聲在她?嘴裡七拐八拐,最後變成一個簡單的?字: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