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也曾為宮中唯一一個與他以父子相處,而非君臣相處的兒子變得和所有兒子一樣略有可惜,但為君者,本就是孤獨的。身為皇子,有皇子的行為規範,沉穩懂禮,不再張揚混鬨的老七,不是比以前那個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老七更好嗎?
直到今日,再見到楚景弦以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他心中竟生起一絲懷念。
不過,心中的這抹情緒也僅隻一瞬,他便道:“回京已多日,為何不進宮看你母妃?”
楚景弦笑眉笑眼,滿麵春風般的神色頓時一僵,接著,他略低了頭,道:“兒臣知錯,兒臣待會兒便去拜見母妃!”
皇上明知故問道:“以前你甚是孝順,發生了何事,讓你與你的母妃起了齟齬?”
楚景弦低垂著頭道:“並無齟齬,隻是兒臣這陣事忙,耽擱了……”
“你所謂的事忙,就是和孔星淳來一場豪華對賭?就是日日在興和坊買醉?就是呼朋喚友,紙醉金迷?”
“兒臣,兒臣……”楚景弦一臉狼狽地道:“父皇,兒臣隻是打仗吃了苦頭,覺得京城日子好過,既然回了京城,就想放縱幾日,沒,沒父皇說的這麼不堪吧?”
皇上道:“哼!”
楚景弦頓時垂頭喪氣,一臉沮喪。
皇上道:“還不說?”
楚景弦欲言又止,最後似是一咬牙,才帶著幾分憤然之意,道:“那胡逢新,兒臣曾將他當舅舅,他卻沒把兒臣當外甥。”
“這話何意?詳細說說!”早就知道前因後果的皇上,心思深不可測,臉上更沒有露出半點端倪。
楚景弦既然開了口,後麵也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他道:“去年九月中旬,兒臣與承嵐國戰勢膠著,如此緊要之時,糧草卻遲了半月方到。半個月,我軍糧儘,若不是兒臣劫了敵軍的糧,解了燃眉之急,那一戰結果必然是慘敗!”
皇上皺眉:“竟有此事?”
楚景弦點頭,義憤填膺:“莫說我與他名義上還屬舅甥,便是素不相識,事關國家大事,他也不應如此!”
“所以你因此連你母妃都恨上了?”
“倒也不是恨!”楚景弦低垂著頭,神色懨懨:“隻是兒臣見到母妃,定然會想起胡逢新如此對我,所以一時心裡矛盾!”
皇上道:“胡逢新身為吏部侍郎,又是那次的督糧主事,竟然玩忽職守,朕饒不了他!”
楚景弦道:“多謝父皇!”
皇上道:“你不是說要為朕分憂嗎?準備何時上朝?”
楚景弦目光閃爍,底氣不足地道:“父皇,打仗很辛苦,能否容兒臣多休息幾日?”
皇上臉一沉:“你都休息半個月了,還不夠嗎?從明日起,早朝你必須參加。若一次不到,朕便罰你一年俸祿!”
楚景弦猛地抬起頭來,一臉震驚難以接受,道:“父皇……”
“朕心意已決!退下!”
楚景弦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懇求般地看著皇上。
皇上沉著臉:“還不快滾!滾去見你母妃去!”
楚景弦無奈,隻得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內,皇上的臉上哪還有剛才的生氣模樣?他甚至露出一個笑容來。
一直侍候在側像透明人一樣的劉公公都忍不住笑起來。
這一笑讓皇上注意他,皇上道:“你這老東西又笑什麼?”
劉公公逗趣地道:“七殿下愛玩,皇上這一招,可得讓他難受一陣子了。”
皇上道:“老七聰明,他要真想為朕分憂啊,朕倒的確能輕鬆不少!”
“七殿下赤子之心,皇上待他雖是嚴厲,卻是為了他好,他自會明白的!”
皇上目光明明渾濁,裡麵卻似有一抹精光:“今日不在朕麵前給老七上眼藥,反倒誇他去了?”
劉公公急道:“皇上您這麼說,奴才就惶恐了!皇子是什麼身份?金尊玉貴!老奴不過是個閹人。借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說皇子們的是非。奴才沒有彆的意思,更不是圍七殿下說好話。”
“行了行了,瞧把你嚇的,知道你這老東西就是為了應和朕。以後少在朕麵前耍你的小聰明!”
“皇上英明,老奴這點小心思皇上一眼就看透了!老奴不敢,老奴記住了!”劉公公年年保證。
皇上甚是愜意,老七啊,他能乾。
承嵐小國國雖小,但不好打,這二十年前,承嵐國來犯多少次,每隔兩三年,就得派出一個將領,但那些人也隻是將人打跑了事。哪如老七,不到一年時間,不但把來犯的承嵐兵打跑,還直接打到他們都城,把承嵐國收歸為東夏版圖。
從此,東夏國國土又大了些。
老七這是大功,不論換了誰,定是欣喜不已,暗中生出彆的心思。但是,老七卻絲毫沒放在心上。回到京城,還和之前一樣,隻想做紈絝。
他唯一的恃功而嬌,大概就是以前不敢賭得多大,這次,敢把楚王府都拿出來賭了!
聰明又沒野心,交給他的事能辦得漂亮,卻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如今又和德妃離了心。
這麼能乾又不會造成威脅的兒子,不用白不用!
這才是用著放心,不像那幾個狼崽子,隻想他的位置。
皇上愜意地道:“大柱啊,糧草為什麼會延遲了半個月?”
劉公公忙道:“老奴這邊查到的消息,說是天降大雨,官船衝了礁石,險些沉船,幸好及時靠岸,走陸路前去。陸路遠,比原定計劃就遲了半個月!”
“好端端的官船怎麼會衝礁石?官船行走的路段,不是清理過河道嗎?”
“正因為如此,七殿下特意調看了輿圖,也覺得不應該衝礁石,這是人為!”
劉公公說著,又歎道:“糧草隻是遲送而非未送到,而且是因為天災和意外所致,就算因此讓七殿下此戰失利,頂多治個瀆職的罪,而負責此事的胡逢新身為吏部侍郎,並沒有親自押船,所以,他摘得很乾淨。”
皇上沒說話。
劉公公還有些不解:“皇上,七殿下待德妃很是孝順,和胡家的關係也不差。胡逢新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