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楚青做的粥,得到溫暖的吻, 阮秋走出門口的時候, 一縷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眯著眼睛,感覺生命從未如此有力量。
愛, 讓人勇敢。
楚青站在門口, 微笑的看著阮秋, 這才是她愛的阮阮, 無論誰也彆想讓她低頭。
央卓守在門外, 她的表情複雜,阮秋看見她, 勾了勾唇:“怎麼?同情我?”
央卓沉默。
阮秋搖了搖頭上車, 可能在認識的人眼中, 她的確可憐需要同情,就在今早之前, 她也這麼認為, 甚至想低下頭就此認輸, 可是……是青青給了她力量。
到了憶風樓下。
阮秋一下車就看見等在那的素心,素心兩手背著站在樓下,眼中含笑,微笑的看著她。
阮秋奔了幾步跑了過去, 一下子抱住了素心的胳膊:“姨, 你怎麼來了?”
素心揉了揉她的頭發, 目光似是而非的落在不遠處一輛灰色的車上, “想你就過來看看。”
她一早來就發現穆娜守在那了。
很明顯,她也知道自己過來了,卻一直沒有上前,隻是藏在角落裡。
阮秋的事兒,素心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她聽到消息後沉默了許久不言。
其實她的內心對穆娜還是存著一絲期盼的。
卻在得到消息那一刻,摔的粉碎。
進了辦公室。
素心喝著茶,幽幽的看著阮秋,以她對阮秋的了解,本以為她今天不會上班或者是……很憤怒很暴躁的狀態,而如今,阮秋坐在老板椅上,手上執著鏡子,唇微微抿著,再補口紅。
素心:……
看那開心的樣子,這倆孩子是不是說開了?
“姨,你是來安慰我的麼?”阮秋畫好口紅,唇抿著,勾著唇問。
饒是素心從小到大帶她長大,如今,竟也被恍神了。
眉目如畫,眼中含笑,唇上那抹紅更是致命誘惑。
她像極了穆娜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穆娜是如此的單純,她會在素心摔倒的時候伸出手:“來,素心,我幫你。”
那一幫,是這麼多年的傾心。
她沒有忘記,可是穆娜也許自始至終未放在心上。
阮秋看著素心出神的樣子,輕輕的歎了口氣:“我不是她。”
她對素心阿姨的執著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生氣她多少年來就跟發了瘋一樣執著念念不忘到底圖什麼?
心疼她的同樣是執著,阮秋十八歲那年,父親的忌日,穆娜抱著墓碑在墓地哭了一天,當天晚上,她回來後就發高燒了,去醫院也退不下來,模模糊糊之間,她伸著手一直看著遠方,叫著阮風的名字。
那一刻,所有人都害怕極了。
醫生告訴阮秋:“你的媽媽,已經失去了活的意念。”
也許是她的十八歲,把女兒養大成人了,她再不想活下去了是麼?
阮秋在簽病危通知書的時候淚流滿麵,在所有人都準備放棄的時候,素心沒有,她在醫院寸不離步的守了六天六夜,彆人都在哭,隻有她始終淡淡的笑,阮秋看著她牽著穆娜的手,給她講年少時候的小心事兒,看她把這麼多年藏在心中的話一點一滴告訴媽媽。
——娜娜,你還記得麼?當年我們下鄉插隊,你是千金大小姐,才種了一會兒地就被太陽曬的爆皮了,晚上疼的你睡不著。我到處找人拿當月掙的工分想給你換些藥能直疼,後來找到了大隊長,他給了我當地的特產藥,拿著藥,我又不敢給你,就給了阮風。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看見你們在一起,我的心像是被撕開,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從那時候我就發誓,再不打擾你,默默的陪伴。
——我這一輩子啊,從見到你那樣開始,就沒有彆人了。娜娜,如果你走了,我會跟著你去的,到時候,你跟阮風在一起,還會回頭看看我麼?哪怕隻是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
當時的震撼,阮秋沒有辦法形容。
素心在她心中一直是冰冰涼涼,甚至天大的事兒也不會見她有多大反應的人,她的世界,仿佛除了穆娜就沒有彆人,什麼時候如此的卑微過?
也許是蒼天可憐。
也許是素心的苦苦相求有了效果。
後一天早上,穆娜醒來了,她起來的時候,素心正趴在她的床邊,阮秋過來送飯,她在門口,清楚的看見穆娜顫顫巍巍的手輕輕的摸了素心的發。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阮秋知道。
穆娜的心中有素心。
或許不足以撼動阮風的位置,但……有了就是有了。
如果不是留戀素心,按照醫生說的話,她應該會追隨爸爸離開的吧。
穆娜醒來後變本加厲的努力,她像是心中有了某種怨氣,對於阮秋更加的嚴厲,對穆娜也是刻薄冰涼。
任誰都會無法忍受選擇離開的。
可素心還是留下了。
“你在想什麼?”素心看著阮秋,她這個樣子還真不像是受了打擊的,明明是來安慰她,怎麼現在反而變成阮秋的眼中一片哀鳴在可憐她了?她不需要。
阮秋搖了搖頭,她喝了一口橙汁:“姨,我沒事兒。”
素心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嗯。聽說今天楚白要搬過去。”
阮秋握著杯子的手一緊,“是。”
這是她的不甘。
她心心念念為了楚青建造的“她們”的家,憑什麼讓一個外人住進去,哪怕是楚白也不可以。
素心的手摩挲著被子,光打在她的身上,有一種通透感:“她是拿到什麼威脅你的東西了麼?”
以她對阮秋的了解,這孩子不會這麼乖乖聽話的,哪怕是魚死網破也要爭一爭。
如今,如此的……安靜,肯定是因為什麼。
阮秋靠在椅子上,歎了口氣:“青青的身世,我媽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查到了。”
原本她以為,這一切這一輩子都隻有她一個人會知道,可終究是沒逃過穆娜的眼睛。
素心點了點頭,“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我不知道……”阮秋的眼睛有些失神,楚青是她的軟肋,“我怕青青接受不了。”
好好的一個人,被父母嬌生慣養長大,怎麼可能承受不是親生父母這一事實?
又怎麼會相信那殘忍的事實真相?
楚家二老把她養在身邊,不過是為了光明正大的占有楚氏的一切?
換位思考,如果阮秋知道這一切,她會瘋的。
父母的愛,在阮秋心裡,太過寶貴,她不想讓這一切美好被摧毀。
素心沉默了一會兒,問:“阮阮,你覺得青青聰明麼?”
阮秋都不需要考慮,“聰明絕頂。”
說完這話,她直勾勾的看著素心,素心平靜的與她對視:“這樣一個聰明的人,不會對自己的身世一點不知曉,而且她比你想象中的堅強。”
她這麼些年閱人無數,在看過楚青那雙乾淨的眼眸是,素心就知道,她是一個堅定的孩子,並不像外表那樣的柔軟。
今天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麼?
阮阮的勇氣是誰給的?
想要給彆人勇氣,自己要先擁有同樣甚至是雙倍的勇氣。
“你不可能瞞她一輩子。”
素心這一點是最清楚的,當初,如果她能坦白一些,也許從最開始穆娜身邊站著的就該是她。
一個謊言,總會要用無數的謊言去掩蓋。
而當事實真相浮出水麵那一刻,曾經的謊言,定會留下它無法除掉的印痕。
素心離開了,阮秋還坐在椅子上呆呆出神。
她一直認為,楚青從小的經曆和她不同。
像是青青那樣的人,就應該一直被捧在手心寵溺一輩子的,不能受到如此的傷害。
她不敢去賭。
現在她的腦袋也很亂,需要時間去一條條捋順。
素心下樓的時候,穆娜的車窗搖了下來,天,下起了蒙蒙的細雨。
倆人就隔著雨這麼看著彼此。
這是素心離開穆娜之後,第一次見麵。
按照以往的場景,隻要穆娜露麵素心一定會主動走過來的。
而如今,素心盯著她看了片刻,身體被水潤濕,她搖了搖頭,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她是卑微。
她是放不開。
可她有自己的底線。
前排,跟了穆娜二十多年的司機筱筱輕聲問:“穆總,走麼?”
穆娜沉默了片刻,她伸手茫然的看著落在手上的雨滴,“筱筱,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筱筱沉默。
穆娜看著聚滿了雨滴得手,喃喃的:“我隻是想完成他的心願。”
這是她這一輩子的執念。
當年,她對阮風的愛,絕不比阮秋對楚青的淺。
他們經過了太多太過,從苦到甜,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把她當成一個孩子一樣寵愛,哪怕是離開前,他的身上都是血,說不出話來,她還能看見他眼裡濃濃的愛。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穆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這麼多年了,她竟然變得眾叛親離,人人都怕她。
阮阮。
穆娜很想問問她,如果有一天楚青離開了她,留下了唯一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