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歎了一口氣道:“小月,其實你不知道,我和周小白真的沒接觸過幾次,因為第二次接觸的時候,她母親就讓我離她遠一點。”
“這是怎麼回事?”李月看到陳晉情緒不高,連忙問道。
陳晉接著道:“其實我和周小白之前還見過一次,那時候天黑了,我們都騎著自行車,在巷子裡遇到差點撞在一起,後來又遇到剛才那個李抗戰,這李抗戰也是個頑主,想要耍流氓,被我打了一頓。”
“後來因為周小白的自行車刹車壞了,我就把她送回家,她母親看到了,讓我離周小白遠一點,其實那還是我們第二次見麵而已。”
“這還不算,第二天,她母親還讓她二哥來找我,給了我一點錢答謝,讓我不要再去找周小白,真是把我氣死了,那時候我剛到紅星軋鋼廠上班,根本沒有那個心思。”
“他們為什麼這樣子啊?”
李月皺眉問道。
“唉,看不起我吧,覺得我是鄉下來的,農民的孩子,覺得配不上他們家吧。”
李月生氣地坐起身子,怒道:“他們也太過分了,憑什麼看不起人?”
陳晉笑了笑道:“小月,這就是人性,周小白的父親周鎮南將軍我也見過幾次,他之前雖然對我挺冷淡,但還算公平公正,但是你看看,楊叔的幾個孩子也好,周幾的幾個孩子也好,還有剛才你看到的吳小強那些人,可以看出來,很多第二代人已經開始脫離基層,一旦他們成長起來,接替他們父輩的職位,就會出現和基層、和群眾對立的局麵,到那個時候,該怎麼辦?”
“那怎麼行?那我父親他們不是白死了嗎?”
李月急道。
“這是必然的,小月,隻要是人的社會,就必然會有等級之分,會有階級之分。”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是新社會了嗎?怎麼還會有階級之分?大家都是無產階級了。”
李月不同意陳晉的觀點,她的父親為了組織的事業已經獻出了生命,就是為了國家實現新社會,現在已經實現了,怎麼又還有階級之分了?
陳晉又是歎了一口氣:“小月,剛建國的時候,工人和農民都是國家的主人,都是沒有區彆的,工人在城市建設國家,每個月領工資,農民在鄉下種田,日子過得也不錯,但是你看看現在,工人還看得起農民嗎?城裡人還看得起鄉下人嗎?”
“以前城裡的工人有錢,鄉下的農民有糧食,大家可以交換,所以地位相當,現在呢,城裡的工人還有錢,鄉下的農民卻沒有糧食了,自己都吃不飽,怎麼拿去賣?到了城裡都被當成盲流,去找親戚都被當成打秋風的,說打秋風還算好聽的,更難聽的說成是來討飯的,嘖嘖,這不是已經階級分化了嗎?這才多少年啊?”
李月一直生活在紅牆之內,之前都是在上學,沒怎麼接觸過鄉下的農民,連工人都很少接觸,所以沒什麼實際生活經驗,體會不到這種差距。
陳晉看到她眼中
有些茫然,便解釋道:“你想想,城裡的工人一個月至少有二三十塊錢的工資,城市戶口的人有定量,可以買低價的商品糧,但是農民呢?他們隻能在生產隊裡上工賺工分,成年男子是壯勞力,上工一天是十到十二個工分,一個工分多的五六分錢,少的兩三分錢,到了年底結算一下,另外就是平時吃的口糧,也是年底結算,這就相當於農民是一年才能領一次收入,平時錢不夠了,要去借錢,糧食不夠吃了,可以去生產隊預支,年底結算的時候扣除。”
“所以農民一年到頭都是既沒有錢,又沒有糧食的,你說腰杆子能挺起來嗎?”
“你讀了研究生,也知道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錢是人的膽,沒有錢,農民怎麼抬得起頭、直得起腰?”
李月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