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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孤芳 冷胭 9737 字 7個月前

另外,她將兩小塊紅煙硝裝在一個荷包中,壓在一盒繡帕的最下方,當做送給太皇太後的一點心意送進了康泰宮。

雖然有些許忐忑還有些愧疚,但唐芷漩仍然用了這樣的手段——借太皇太後之力去削減此事的影響。想來為了唯一的兒子靖王,太皇太後自會做出正確的決斷。

康泰宮。

太皇太後麵前的一盒繡帕打開,繡帕散在一旁,她看著那荷包中的兩塊紅煙硝。一旁的桂嬤嬤說道:“這東西是悄悄送來的,看來唐大人並不想直接拆穿什麼,也不可能以此到皇上麵前參奏靖王可能與爆炸有關——姑娘是向著您的。”

“哀家知道,那孩子是個懂得感恩的,而且這也說明她並不相信世霆會與幕後黑手有關聯,是個明白人。”太皇太後感慨了幾句,又怒道,“傅堂這老東西,自己想一手遮天還不夠,還想拖哀家的世霆下水!想讓一切都亂套好讓他力挽狂瀾是不是?還是想借此機會鏟除世霆?這其中有沒有皇上的授意?”

之前與北齊和談期間,皇上曾與北齊大公主合謀,想用巨獸謀害太皇太後,此事敗露後,太皇太後為保大景,以“預先與皇上商議過此事將計就計”將這樁驚天醜聞遮掩過去,但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太皇太後本以為皇上會向自己磕頭請罪,但一直沒有等來皇上的任何表示。皇上那邊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仿佛一切就如太皇太後所說“是他二人提前算計好的”,他那般心安理得,甚至前來請安時都一句也不提。

太皇太後本就憋著氣,這次又疑心傅堂準備這些紅煙硝是皇上授意他栽贓靖王,更是怒火中燒,冷笑著說道:“一直都看我兒不順眼,都發落到西境那苦寒之地去鎮守了還不滿意!非要讓他落罪下獄永不翻身是嗎!若他能穩固朝堂把控群臣,何致於猜忌我兒!還不是他自己不中用!”

桂嬤嬤連忙勸慰道:“娘娘息怒!仔細身子!何至於跟一個孫輩動氣?左右他也翻不出大天去,這大景要穩,還是您掌著舵呐!”

太皇太後眉目冷凝,沉聲吩咐道:“那些老臣也該動一動了——你去,讓他們幫襯著芷漩把這爆炸案查清楚弄明白,看到底是誰在糊弄皇上!”她的臉龐上泛出陰冷之氣,“傅堂 想禍水西引,哀家就讓他作繭自縛,自入其甕!”

不過五六日的功夫,朝中已是各種揣測滿天飛。有人說是崔嵬公報私仇報複前妻,有人說是傅堂包藏禍心讓北齊趁虛而入,有人說是崔嵬為升任兵部侍郎聽命於傅堂,有人說北齊的手伸得太長,有人說是傅堂見自家女兒生不出兒子便不惜以大景國運做筏……

沒有人提起西境。即使勘驗司流出消息說跟西境的烏雲石有些關係,卻並沒引起什麼波瀾。主要是紅煙硝的挖掘和煉製都需有官方頒發的憑證和當地官員簽發的手書,還需在指定地點煉製,所煉出的紅煙硝必須全部上繳,工匠所得酬勞是銀錢和糧食,並無其他。若有人私下挖掘煉製紅煙硝,乃是充軍流放的重罪。而烏雲石則不同,雖然粉末能燃燒但威力並不大,即使西境山區多產烏雲石,也沒掀起什麼“靖王以烏雲石粉末妄圖炸毀庫房”的傳言。

皇上召見勘驗司司正與唐芷漩,屏退了殿內所有宮人,無人得知他們說了些什麼。隻是之後承和殿下匆匆進宮,與皇上交談良久,似乎還嚶嚶哭泣,惹得皇上怒斥眾臣無能天天讓他心煩,又賞賜了承和殿下一些新進貢的物件兒。但承和殿下離去時仍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令眾人猜測她是否因為崔嵬求情失敗而難過。

承和剛出宮,崔嵬就迎上來接她一同回府,十分體貼地將她抱上自家馬車。承和坐上馬車後一直無話,崔嵬問了幾遍她也一言不發,直到馬車進入崔府,承和才開口道:“你之前在後院搗鼓了那麼久,跟我說很快就能當上兵部侍郎,就是因為傅堂的允諾嗎?”

崔嵬一驚,問道:“這是皇上說的?”

“勘驗司有你在後院搗鼓的那些東西,”承和煩躁道,“做事情為什麼不收拾乾淨?竟然還能被人拿住把柄?好好查查你的那些心腹!”

崔嵬隻問道:“皇上到底怎麼說的?這是定我的罪了?”

“我怎麼知道?”承和惱道,“我去探皇上的口風,皇上卻隻跟我談小時候的事,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能一個字都不提?!直到最後皇上才說了句‘想平安無事,就得想想朕最想要什麼’,我問這是什麼意思?皇上隻是笑著點了點我的額頭,讓我多想想,就讓我退下了。”

崔嵬沉吟半晌,忽而有些喜悅:“看來皇上不打算治我的罪!皇上是想讓我為他出力解決掉他討厭的東西!”他焦急地思索,“是什麼呢?皇上討厭什麼?皇上在煩什麼?”

承和見他這樣就覺得心煩,不屑地瞥他一眼,下了馬車往院中走。崔嵬連忙跟上去,說道:“皇上沒再說彆的了嗎?若是不能有的放矢,我擔心會出更大的紕漏……”

“煩不煩?你不會自己想?這點事還要問我?”承和不耐煩道,“有我在你就死不了!還畏首畏尾什麼?想到什麼就去做!彆老拿朝堂上的事來煩我!”

崔嵬立即就想訓斥她有違女德,但她身上的公主服製阻止了他惡言相向,他忍氣吞聲地說道:“你不也希望我在官階上更進一步嗎?這眼看就要成了啊!你不助夫君一臂之力,誰還能助夫君啊?”

承和焦躁地又想了想皇上與自己說的話,忽而想到什麼,說道:“我進殿之前好像聽到皇上在跟近侍斥責傅堂,說他辜負聖恩什麼的……”

崔嵬皺眉思索了一陣,說道:“看來皇上是打算讓一切都是傅堂所為……”他高興起來,“那容易,我倒是有傅堂告訴我白界藤與烏雲石的關係的證據呢,還有爆炸當晚調開值守之人的……”他見承和怒視著自己,不解道,“怎麼了?”

“可笑!”承和煩躁地一揮手,“出去!今夜本宮獨寢!”

崔嵬不明所以,想問明白卻被承和的侍衛入內將他架了出去。崔嵬真是忍不住了,但剛說了一句“你這女子怎能——”就被侍衛威嚴的目光逼了回去,悻悻地甩袖而去。

又幾日,北部傳來北齊毀約叫囂開戰的奏報,皇上震怒之下在朝會上詢問退敵之策,眾臣緘默半晌,傅堂出列表示庫房已毀,新式武器兵甲儘失,以北齊鐵騎之強盛,當派使臣前往斡旋,以期最大程度減少大景的損失。當即有老臣反駁北齊毀約,大景師出有名,應當立即出兵應敵,我軍氣勢定然如虹!金殿上很快分為“主戰”與“主和”兩派,吵得不可開交還各不相讓,皇上冷冷看著他們爭吵不休,忽而一笑,問那“主戰”的老臣:“要打,用什麼打?”

老臣:“北齊雖鐵騎凶悍,我大景言家軍也不遑多讓!從前本就各有勝負,如今即便沒有新式武器甲衣,也當勇往直前拚死一戰!”

傅堂:“先前和談是因北齊主帥突然暴斃,後來北齊拖延履行和談契約,言家軍能突襲得勝靠的是新式武器甲衣,而現在北齊定是得了消息知道武庫司庫房被炸毀,新式武器甲衣一件不剩,才敢直接撕毀契約叫囂開戰!試問如此情狀之下要如何開戰?用什麼來震懾北齊並大獲全勝?你所說的拚死一站乃是兩敗俱傷之舉,對大景百害而無一利!”

“說到底,就是失了新式武器甲衣,大景就沒辦法與北齊一戰了?”皇上涼淡一笑,“那在新式武器甲衣生產出來之前,鎮守懸鷹堡的將士都是靠什麼抵禦北齊的?僅憑一腔熱血嗎?”

傅堂略略沉吟,說道:“啟稟皇上,恕臣無狀——從前抵禦北齊確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北部將士苦戰久矣!還請皇上體恤邊關將士及其家人,若能再次議和,大景得以修生養息,再造新式武器甲衣,何愁來日不能攻下北齊?”

那老臣也沒了言語,他的兩個兒子都折在對北齊之戰中,確是滿門忠良,卻也因此害得妻子傷心過度早早撒手歸西,如今晚年的他隻有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兒陪伴在側,而女兒遲早是要嫁人離府的。

崔嵬明顯感覺到皇上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他深吸一口氣,說道:“臣啟皇上,傅尚書力主和談,皆因他與北齊暗中勾連!武庫司庫房炸毀是他主導!就為了讓大景在對戰北齊之時無法占上風!北齊就會撕毀合約再次要求開戰!傅尚書趁機和談,北齊自然答允,傅尚書立下大功受封獲賞,北齊卻會因此再割我大景國土、再奪我大景金銀!”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

傅堂似乎並不驚訝,冷淡地看著崔嵬,還笑了一笑,說道:“哦?崔少司如此汙蔑本官,可有真憑實據?”

崔嵬亦是冷笑:“我早已將證據呈給皇上!就等著你今日自露馬腳!”

傅堂依然沒有任何懼意,朝著皇上行了一禮,說道:“若皇上已有明斷,臣靜候發落。”他垂頭等待,卻不經意地摸了一下自己官帽上的玉方。

玉方乃是一塊通體無暇的白玉所製,上刻四爪雕龍暗紋,乃是禦賜,並非一般官員可佩戴。朝中隻有傅堂一人能在官帽上佩戴玉方,因他是先帝欽定的顧命大臣,兵部尚書之職也是先帝所指。

他這輕輕一摸並無人看見,但皇上卻看得清楚明白,這是傅堂在提醒他——顧命大臣輕易動不得。皇上想起先帝彌留之際的種種,一時心有惴惴,失了言語。

眾臣都在等著皇上決斷,但遲遲未聽到一言半語,悄悄抬眼去看,隻見皇上盯視著傅堂,臉上不辨喜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崔嵬很是心焦,他不知道皇上這遲疑代表了什麼?明明說好的他上告傅堂,皇上以證據給傅堂定罪,就不計較崔嵬與爆炸案的牽連,眼下這是怎麼了?若不能將傅堂一擊即倒,那他定是要將自己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都退下,”皇上開了金口,“傅卿留下。”

眾臣麵麵相覷卻不得不遵旨,行禮後往外退去。崔嵬隻得跟著往外退,卻在一抬眼間看見傅堂惡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接著給了一個陰狠的笑容。崔嵬被嚇得一激靈,連忙退出殿外。

眾臣在殿外商議了一陣也不見皇上有彆的旨意,隻得先行散去。崔嵬心急如焚卻也不能在宮中逗留,隻得返回崔府。在路上也不知怎麼想的,繞路去了南街靠近唐芷漩的宅院,想看看她傷勢如何,還想與她商討一番如今的局勢,便讓隨扈上前叩門。

叩門一陣無人回應,崔嵬正想著唐芷漩這眼睛也沒好能去哪,忽然一隻大鳥從天而降直撲他麵門,鋒利的爪子在他麵上剮蹭了一下立即振翅高飛,很快不見了蹤影。而崔嵬麵上流下鮮血,疼得吱哇亂叫,隨扈驚得連忙要帶他去醫館。此時宅院門開,唐芷漩向外看了一眼,見是崔嵬等人,便又“砰”地一聲關門,聽聲音還立即落了鎖。

“芷漩!”崔嵬又疼又怒地大喊,“我都這樣了你都不給我拿些傷藥嗎?竟然還關門?!你良心何在啊?!”

隨扈們勸說他此時不宜動氣,背著他快步往醫館走去。崔嵬的臉火辣辣地疼,他捂著臉還在絮叨:“她定是沒看清,對,她眼睛還沒好,沒看清是我,不然不會如此,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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