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微微一怔。榮安被太多人誇讚過,但這般反著誇的倒是頭一回聽,令她又想起了從前榮安的種種,知道榮安最不想看見的便是亂局與紛爭,她活著的時候用儘一切方法避免生靈塗炭!唐芷漩是在用榮安提醒太皇太後,不要因為爭權奪勢致使混戰而民不聊生!
太皇太後沉默了一陣,說道:“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救崔嶄?有何計策快快說來,哀家沒心思聽你廢話。”
唐芷漩:“臣先問一句,此事是否太皇太後與皇後合謀?”她見太皇太後張口便要否認,立即說道,“您要說這是毓秀被皇後買通,說此事與您完全無乾,那臣立即告辭,隻能按臣的方式拚個魚死網破。”
太皇太後皺眉瞥了她一眼,顯然是煩躁於唐芷漩的咄咄逼人,但最終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道:“是皇後來求的哀家,哀家不過是借個毓秀給她。”
唐芷漩仍然咄咄逼人:“此事主謀是皇後?太皇太後順手推舟?”
太皇太後煩躁道:“你非要弄得一清二楚才肯說如何救崔嶄嗎?這世上事豈能事事清楚明白?為官許久連這都不清楚嗎?”
唐芷漩本就是站立,此時目光更是不加遮掩的俯視,冷硬又大聲地幾乎是嗬斥地說道:“臣是想讓太皇太後清楚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區區一個皇位,難道比大景江山和數萬萬黎民百姓更重要嗎?!”
“區區?”太皇太後簡直想笑,“皇位你竟說是區區?真是沒嘗試過權勢滔天的滋味,有何資格說‘區區’二字?!”
可太皇太後又有些心虛,因為這類似的話,她也曾從榮安口中聽到過——“江山與萬民,遠重於帝位。”
“臣不欲與您辯駁,”唐芷漩的聲音恢複如常,卻帶著冷漠鄙薄的威壓,分明與她身份極不相襯,卻又渾然天成——“臣會保崔嶄、保江山與萬民,此案要結,隻能著落在傅堂身上,還望太皇太後助臣一臂之力。”
太皇太後知道此事絕不簡單,沉聲問道:“要如何助你?”
唐芷漩:“隻需您寫一道密旨給靖王,隻需四字‘一切暫緩’便可。”
太皇太後深知這四個字一出,之前為靖王的籌謀就一切停滯,如今這大好時機若錯過不知何時再有!唐芷漩應該不知道靖王具體的籌謀,但知道太皇太後這四個字對靖王的分量!她這是要將西境的一切蠢蠢欲動都狠狠按住!
太皇太後張口便想說“癡心妄想”但又生生忍住!她清楚唐芷漩已沒有耐心再費口舌,如果自己不答應很可能換來唐芷漩一意孤行,不知會不會將所有人都拖下水!雖然她總認為唐芷漩與崔嶄都最為看重國家大義之人,但如今涉及靖王及太後全族,她不敢賭!
“好。”太皇太後點了頭,凝盯著唐芷漩忽而嘲諷一笑,“你這自詡公正之人,要將謀逆大罪栽贓到傅堂身上,還口口聲聲跟哀家說什麼江山什麼萬民?可笑!”
唐芷漩的臉色未變,語氣靜得滲人:“他早該死在北部。為救忠臣、保萬民而陷他於死地,是他最後的榮幸。”
不知為何,太皇太後被此時的唐芷漩所震懾,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唐芷漩抬手稍稍行禮,半是命令地說道:“請太皇太後擬旨。”
當唐芷漩帶著密旨離開時,太皇太後看著她堅定的背影,忽而問道:“你如此不按章法行事又栽贓他人,就不擔心崔嶄看輕於你?”
唐芷漩的腳步沒有停,看似隨意地丟下一句:“從不擔心。”
太皇太後品了品她這四個字,竟一時不知她是篤定崔嶄對她的信任,還是在說她從不怕失去任何人。
坤和殿。
皇後一早起身後不久,宮人便來報說外麵被侍衛圍住了不讓出入。皇後有些疑惑又直覺禁足與柏珹之死有關,反倒安下心來,有種終於被發現終於不用再揣測的寧定。她認真梳洗又好好用了飯,等著皇帝前來質問她甚至再將她毆打一頓,但一直到臨近傍晚,等來的卻是父親傅堂。
若自己被禁足,父親怎麼還能入宮探望?
皇後一臉疑惑地看著走進來的父親,見他滿麵愁容更為不解,就聽傅堂長歎一聲,說道:“你糊塗。”
皇後以為傅堂已知曉柏珹之死是自己的手筆,便也不說什麼,隻等著父親發怒。沒想到傅堂下一句是:“你怎能因自己腹中那孽種沒了,就拿皇上唯一的皇子出氣?”
皇後驚詫又茫然地看著傅堂:“什麼孽種?父親怎能這樣稱呼自己的親外孫?”
傅堂忿忿閉了閉眼,睜開後心痛難當地看著她,說道:“為父都知道了,你懷的野種是行宮一個侍衛的,那侍衛已被亂棍打死了,你莫再做無用的指望。”
皇後震驚站起:“你、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