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風雨無阻,一次不曾落下。
哪怕沒什麼正事,也會留在仙尊身邊,端茶倒水,寸步不離,直至仙尊下一次閉關。
“師尊若是有事,自會召見。”邵岩囑咐過,後事交予他處理,容瑟自不會去主殿惹一身腥。
這兩者有什麼區彆嗎?
溫玉迷迷糊糊跟在容瑟身後,等反應過來,人已到聚雲峰下。
溫玉又是一愣,大師兄特意送她回峰?
……
從聚雲峰出來,容瑟轉身回青竹小院。
竹影蔥鬱,縱橫交錯。
踏門而入之時,他微側過頭,玉白麵龐在熹微天光中暈著瑩潤的光澤:“你的住處在隔壁,房內的東西自行取用,不必過問於我。”
時雲黑漆漆的眼珠子極緩慢地轉動兩下,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房間,眼神又落回到容瑟身上。
整個人一動不動,身軀嶙峋卻高大異常,宛如佇立在容瑟房門前的守門神。
容瑟沒理會他,抬手關上房門,指尖撫過手腕,一宿過去,他體內的靈力沒有恢複半分。
容瑟盤腿坐到木板之上調息,周身清雅竹香混雜淡淡的血腥氣。
再度睜眼,已是過去一炷香。
青藍色蒼穹之上,雲海翻騰,若雲似霧,萬道霞光灑落而下,在青竹小院投落重重的雲影。
容瑟的丹田裡仍舊一絲靈力也無。
看來,要恢複靈力,比他想象中要難。
小院四下悄然,一牆之隔水聲漣漣,聽響動時雲似在沐浴。
容瑟心頭一動,垂眸掃了眼沾血的袖擺,他體內無半點靈力,連最簡單的清塵訣也施展不出來。
他也該洗一洗。
容瑟從櫃中取出一套衣裳,前往後山的一處靈泉。
靈泉水引自後山天然的活溫泉水,白霧繚繞,經久不散。水中蘊含的大量靈氣,可助修士療傷,恢複靈力。
容瑟立在靈泉邊,修長的手指停留在腰間,銀白色的絲絛繞著他白玉似的手指纏繞一圈,手指微微用力,解開腰間係著的絲絛,勁瘦的腰身頓時被鬆散的外袍藏住。
容瑟脫下外袍,擲在地上,身著著單衣,踏入靈泉之中。
嘩啦——
水波動蕩,波紋一圈圈漾開,單薄裡衣浸濕泉水,緊貼在容瑟幾乎透明的皮膚上。
他一步步走到靈泉中央,身後如墨的長發隨波搖晃,似一株株纏繞的海藻。
白霧凝成小水珠,沾染上他纖長的睫羽,眼角下泛起絲絲淺紅,柔和了他清冷如畫的眉眼。
在蒸騰的白色霧氣間,愈顯眉目寫意,姝麗到驚人心魄。
無意走到靈泉後方的宣木麵無表情,清澈的瞳眸卻是一點點轉深,黑沉一片。
“倒是長了副好皮相。”
低沉喑啞的呢喃,淹沒在此起彼伏的水流聲中,容瑟一無所覺,沒有靈力在身,他的五識敏銳度下降了許多。
他攏過濕淋淋的長發擰了兩下,換上帶來的衣服,離開後山。
待他的身影消失,宣木從靈泉後麵走出來,盯著水波未止的水麵,蹲下‖身來,伸手探進水中。
手腕來回攪動幾回,又抽回手,舉到鼻端聞嗅。
青竹氣息一點點盈散,清香的,淡淡的。
不知為何,宣木聞著,比之前濃了一些,有些……勾人。
……
容瑟回到小院,時雲已等候在他的房門前。
頭發濕漉漉的滴著水,亂糟糟覆在臉上,露出一點慘白的下巴。
臟亂的衣衫用水洗了一遍,又穿回身上,不停往下淌著水。
容瑟看向他的腳下,已經彙成了一灘小水窪。
時雲卻沒覺得他有哪裡不對,挪動兩條不自然歪折的腿,一瘸一拐走向容瑟,走一步骨骼關節就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從銅元鎮到季雲宗,幾千裡路一言不吭,似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可見心性超出常人的堅韌。
可惜,邵岩非是不知輕重之人,斷不會主動觸犯宗規,時雲入了季雲宗,也不過是納入灑掃庭除之列,連外門弟子都不算。
容瑟一時分不清,時雲在季雲宗和在銅元鎮哪個好一點。
容瑟錯身進入房間,從衣櫃中取出一套新衣服:“換下來。”
時雲看了看容瑟,又看了看遞到眼前的衣服,濕潤的粗大喉結滾動了下,沒有動作。
“我有。”他艱難地吐字,抬了抬手臂,想示意容瑟看他的衣服。
本就難以蔽體的衣服,在水重拉扯下,嘶拉一聲從領口處裂開,露出大片古銅色肌膚。
容瑟微微一愣,尚未來得及開口,門口處便響起一聲破音的驚呼:“哥!你們……”
容錦捂著眼睛,躁得麵皮通紅。
容瑟目光掠過她,落到後側方內外交接之地,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負手而立。
男人一半的身體隱匿在陰影中,另一半被傾灑的陽光照亮,漸盛的日光鍍照上他纖塵不染的白衣,暈染開一片刺眼的白。
容瑟下意識眯了下眼。
逐漸清晰的視野之中,男人平靜的垂眸對上他的眼睛,割裂成明暗兩半的俊美無儔臉龐顯露了出來。
淡漠冰冷的眼中毫無情緒,猶如神祇站在高處俯視著微不足道的眾生,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容瑟黑曜石般的瞳眸一顫。
是他的師尊,望寧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