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看著熱鬨的士兵們,臉色慘白,眼神是深深的絕望,他們有一天會不會也就這麼被砍倒,躺在地上,沒有人照顧,然後痛苦著慢慢死去?
待等拓跋燾安頓好了一切,卻發現武威還沒回來,他立刻想到了花木蘭,但是他確實是走不開,隻得派了陸泊秋去看看。
陸泊秋撥開人群,看到花木蘭的時候,頓時抽了口冷氣:“公主殿下!快放開花木蘭!他要被你害死啦!”
武威一聽,迅速望向了懷裡的花木蘭,見她臉上已經泛起了一股死氣,青白青白的,已經宛若一個死人,頓時嚇得將花木蘭放下。
主簿正在沙場清點死亡士兵的人數,一具具屍體被火伴辨認領走,沒有人確認的屍體則是搬到一起,整整齊齊放著,待等一會兒統一火葬處理。
武威眼神空洞著,看著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從自己麵前領走,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洞,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墜,一直,一直往下。
她記得花木蘭唇邊的殷紅血跡,她還記得那兵器刺穿身子所發出的聲響,她也記得父皇曾經跟她說的話,她也聽見自己心中不甘的哀鳴,公主的使命就是在必要的時候犧牲自己,聯姻就是一種犧牲方式,那時候,她並不懂,她那時候受儘寵愛,自然認為,自己喜歡,那便好了,為什麼要聯姻這種惡心又討厭的方式葬送自己一生?現在,她懂了。
魏國的士兵們,哪個不是阿爹阿娘養的,都是跟自己一樣的人,為什麼隻能他們付出,而自己安然在皇宮享受著用血肉堆砌起來的安定?就因為她是公主嗎?她自然也是要付出的,隻不過他們付出的是生命,而自己付出的,是一生。
她望著被火伴抱著,陸泊秋正在搶救的花木蘭,眼中飽含了淚水,為了士兵不再犧牲,不再受苦,她願意。心中有什麼東西發出了最後一聲哀鳴,隨即沉寂下去。
她望著花木蘭,蒼白的唇嚅了嚅,最後隻得無聲地說道:“我愛你。”
為什麼我的眼中飽含淚水?因為我愛你愛得深沉。
武威回去了,回了皇宮,拓跋燾很是愕然,武威這麼聽話還是第一次,他那時候問了他妹子:“你不是喜歡花木蘭嗎?不照顧他嗎?怎麼這就走?”
武威隻是搖了搖頭,笑得蒼白無力:“皇兄,我長大了,我知道我不能任性了,我的任性已經害了木蘭,我……是時候長大了,也是時候幫皇兄你做一些事情了。”
拓跋燾望著武威單薄的背影,突然鼻子就酸了起來,武威一直是嬌縱任性的樣子,長大了不嬌縱任性了,卻是讓人傷感,單純的她已經不在,不在了。
在這個亂世,單純,是一種奢望。
戰場上響起了哀歌,伴著旌旗颯颯,營造出的卻是一片蒼涼,燃燒屍體的黑煙緩緩上升,最終消散於天際。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儘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花木蘭被移到了拓跋燾安排的房間,因為傷勢嚴重,禁止一切閒雜人等探望,陸泊秋天天幫她換藥灌藥,卻發現花木蘭高熱不退,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花木蘭的內臟是從背後刺入的矛給刺傷的,陸泊秋保守估計,怕是內臟都傷得厲害,畢竟刺傷很深,敵軍還在刺入之時有意折磨般旋轉刺入,能活下來都算是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