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平和的日子過起來千篇一律,大約就是因為習慣了,過得奇快,時間就是這麼快,時間一晃就過去了,花木蘭瞧著陛下的召見頻率就知道快了,夏國之戰,在所難免。
一群男人中間,混入一個女人,那麼那個女人就會懷疑人生起來,一般性,男人擠在一起,談論的不是女人,就是國家大事,這是她的親身經曆。
以前火裡沒事聚在一起的時候,那雨石蘭總是在說房中事如何美妙,讓自己快些納妻等等,她的臉皮早就被鍛煉得爐火純青,現在,若是跟拓跋燾等大臣在一起,那就是政治這些東西了。
她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她除了認識自己國家的國君叫拓跋燾之外,對其他國家的情況,宛若稚童。
她就這麼雲裡霧裡聽著陛下跟其他一些男人談得甚歡,她覺得,她是個局外人,她什麼也不懂,她就這麼跽坐在那裡,宛若雕塑,不曾動過。
拓跋燾他們談論的都是今年發生的大事,除了大魏的,就是其他國家的。
譬如說什麼劉義隆聯合檀道濟殺死顧命兩臣,謝晦被迫造反,檀道濟擊敗謝晦,劉義隆執政等等消息,她是一律沒有聽懂,她甚至連人都沒認全。
若是有人問她劉義隆是誰,她就有可能答不上來,但若是問她劉宋的皇帝是誰,她還是能從前麵那個宋字查出端倪的,她打仗方麵算是有天賦,隻可惜,她實在沒有天賦搞政治。
宛若弱智。
拓跋燾也發現了花木蘭這個人的短處,他差些笑死,他認為男人怎麼會連這些基本的都記不住。
這幾個月,陛下基本上天天都會給她補習劉宋北燕等等的知識,拓跋燾一直覺得,一個男人,最少要把這些弄懂吧,我也不指望你上朝堂指手畫腳啥的,你至少搞清楚劉宋當朝皇帝是誰啊!
花木蘭瞧著紙上密密麻麻寫的東西,差些沒有“感動”地哭出來。
乞伏熾磐自從上次差人來談合作,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這幾個月卻是有了動靜,今年的八月份,注定是動蕩的一年?。
西秦(乞伏熾磐)、北涼(沮渠牧犍之父蒙遜)、胡夏(赫連昌)相互混戰,宛若一盤散沙,三個國家拚起來,就宛若是不死不休一般,頗為可怕的戰鬥。
拓跋燾的深藍色眼睛就這麼看著戰報,眸子顏色沉澱了下去,崔浩老先生沒有說過話,就這麼坐在下方,手中握著一卷書帛,老先生衣著飄逸,儘顯風流,雖說年紀大了,可是瞧那麵龐,還是能瞧見當年的風華絕代。
花木蘭總是旁敲側擊什麼時候出兵幫一把西秦,崔浩老先生總是笑眯眯地,說是還沒到時候,隨後慢悠悠離開。
花木蘭再次接到任命的那刻是晚上,她依照習慣去各個帳篷瞧了一眼,瞧了一眼已經睡熟的士兵們,他們的臉她一個個記在了腦子裡,他們都是好孩子。
背井離鄉許多年,她也明白了一個殘酷的現實,若是戰場上不夠凶狠,那麼死的就是自己,而他們,就是不夠凶狠的雛鷹啊。
曆史上如是記載,10月,魏太武帝拓跋燾親征胡夏。
胡夏統萬城號稱堅不可摧,中國曆史上覺得特洛伊都難以望其項背。
它同樣上演了北魏以及匈奴西夏的終極決戰,也確定了匈奴以及鮮卑的最終命運,同樣,也有了一個傳說,鮮卑皇帝拓跋燾愛美人。
鮮卑皇帝搶走匈奴夏國兩位赫連公主。當年赫連勃勃親題四門,東門名招魏,南門名朝宋,西門名服涼,北門名平朔。他很狂妄,狂妄到想讓其他國家對其俯首稱臣。
現在看來,都變成了笑話。
這些曆史如同埋藏於地下的特洛伊一樣,繁榮顯赫近五百年的統萬古城,幾經毀廢,最終沉寂於曆史長河深處。
花木蘭又成了前鋒,或許自從她不凡業績開始,前鋒這個詞就似乎和她聯係在一起了,她苦笑了一聲,她不喜歡前鋒,從來不喜歡,即使軍功多,升級快。
花木蘭也拿到了拓跋燾手書,上麵清清楚楚說,與此同時,有十萬的魏軍,此次征夏。
十萬魏軍分成四隊:賀多羅領騎兵三千為偵騎;拓跋燾親率三萬騎兵為前鋒;常山王拓跋素、丘堆領步兵三萬為後援;優真領步兵三萬運送攻具、糧草,負責後勤保障。
魏軍先頭部隊兵過君子津,到達拔鄰山(在今內蒙古準格爾旗境),隻是到現在那批攻城器械還沒個影子。
花木蘭歎了口氣,她瞥了一眼在後頭的馬上坐得筆直的拓跋燾,她總覺得拓跋燾似乎把戰事已經是掌握於心了。
此刻的天氣並不冷,十月的風比起沙漠的風,實在是太溫柔了,宛若是輕柔至極的美人拂麵。
大部隊因為崔浩老先生身體跟不上,暫時休整了下來,花木蘭也有了時間去瞧她麾下的士兵。
他們都是新兵,未曾這麼遠地走過那麼遠的地方,他們依舊沒有掉隊,跟當時的花木蘭一模一樣,堅強宛若鐵刃。
她正想去瞧瞧袁紇南他們,卻被身後一人叫停下來。
“花木蘭,你且等等。”喊住她的,是個宦官,花木蘭眼熟他,他叫宗愛,花木蘭記得,拓跋燾一直很喜歡他。
“陛下要見您,請跟奴才來。”
因為天色也暗了,拓跋燾本意是全體休息,拓跋燾瞧著花木蘭就這麼跟在宗愛身後,他突然就歎了口氣。
“花木蘭,你可知,叱乾阿利?”拓跋燾一瞧見她,就問了起來,完全沒有給花木蘭反應時間。
花木蘭怔了怔,她不知道陛下問她是什麼意思,她也確實不知道,所以隻得低下了頭,一問三不知:“臣不知。”
“叱乾阿利是夏國大臣,是個殘忍機敏之人,因為精益求精,呈給他過目的武器,做工的人當中一定會有人被殺死。他說過弓箭如果射不透鎧甲,那麼做弓的人要死掉;如果射透,就要殺死製作鎧甲的工匠。”拓跋燾眼睛的顏色緩緩沉了下去,接近於黑色了,花木蘭瞧著陛下棱角分明的側臉,發了會兒呆。
拓跋燾似乎感受到了花木蘭的視線,隨後轉回了頭:“怎麼?難以置信?更加殘酷的在後麵,你可知統萬城是多少能工巧匠的墳墓嗎?”
叱乾阿利一個人前後大約殺掉幾千名工匠,因此,夏國武器裝備都以鋒利、精良著稱,聞名天下。
修築統萬城,叱乾阿利的殘忍天性發展到極致。
用蒸過的土修築城牆,驗工時鐵錐如果能插入牆體一寸深,就把泥工殺掉並將屍首築進城中。
統萬如此巍峨壯麗,內裡卻是用屍體血肉堆砌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