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花木蘭躺著的時候,袁紇南就這麼一邊幫她擦著身子一邊跟她說話,絮絮叨叨的,原本他的話沒有這麼多,在這幾個月裡,不知道為什麼,他有很多話想跟花木蘭說,每次都要握著花木蘭的手,說很久。
花木蘭的手微涼。
她沒有醒過,許多人都認為她撐不下去的,但是竟然活到了現在,雖然活著,卻也跟死了差不多,沒有醒,也沒有死,跟活死人差不多。
人躺著,自然是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花木蘭這一躺就是三年,沒有醒過,就宛若死了一般,她太累了,她想好好睡一覺,卻不想,睡了那麼久。
為了花木蘭安心休養,她又被袁紇南帶回了黑山大營。
軍中很多將士都來看過她,可是她沒有醒過,一些關係較好的將士隻能囑咐幾句,隨後遠行。
這幾年,軍中變化很大,陛下為了抵禦北方設置了幾個軍鎮,黑山的一些將士們都一個個隊伍分派過去駐紮了。袁紇南怕花木蘭沒人照顧,所以一直留下來,照顧她。
他不是不放心給彆人,而是怕她身份泄露,那就是軍中最大的醜聞,被朝中某些官員知道,即使花木蘭軍功卓著,怕也是會落得一個賜死的下場,當然也會被鄰國拿來做文章,若是殺了花木蘭,就會說是拓跋燾誅殺功臣,非明君,若是沒殺,又會說無法度,肆意乖張。
無論如何,拓跋燾總是難做的。
她是被袁紇南絮絮叨叨的聲音給吵醒的,她醒過來的時候懵了半晌,眼睛就這麼睜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袁紇南想擦她脖子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木蘭,你醒啦?”袁紇南驚喜地叫出了聲,他扶住了花木蘭的肩,高興地笑著,笑容明豔,姿容絕色。
花木蘭張了張嘴卻發現她根本不會說話了,或者說,她忘了怎麼說話,她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她半晌才想起這是在軍營。
“花木蘭醒了!?”
某個人突然撩起了簾帳,她衝了過來,驚喜極了,眼中的喜悅似乎能溢出來。
那是武威。
花木蘭看見她的時候,才覺得她或許是昏迷了許久,她竟然認不出眼前的女孩是武威。
多年不見,她眉間的惆悵越來越多了,原本嬌俏的麵容,因為心緒在,竟然比實際年紀大了許多。
“臣參見公主殿下。”花木蘭抓著袁紇南的手臂起了身,三年沒有動,她的肌肉幾近萎縮,做動作很是困難,實在是困難極了。
“彆彆彆,你且安生坐著,免禮。”武威瞧見花木蘭想行禮,嚇得連連搖手。“我原本有話對你說,來了好幾天了,瞧著你還是沒有醒,隻得暫且住在這裡了,想著等你醒了告訴你。”
花木蘭歎了口氣,若是她一直沒醒,那又該如何?
她坐了起來,才瞧見武威身邊帶著一個孩子。
那是一個男孩,生得極好,唇紅齒白,那一雙眼睛是很深邃的藍色,他望見了花木蘭,也看見花木蘭很是好奇地看著他,他有些害怕地往武威身後縮了縮。
武威看見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花木蘭的時候,心中突然湧出一股酸楚,她笑了起來,強硬著將眼淚給逼了回去,她牽著拓跋晃的手,到了她麵前:“木蘭!你看,我帶誰來看你啦,晃兒,快叫義父!”
“義父……”這時候的拓跋晃還是個青澀懵懂的孩子,他清澈的眼睛望著花木蘭傷痕累累的身子,有些瑟縮。
這麼小的孩子,有晃字,又如此聽武威的話,莫不是賀氏的那個苦命孩子?
“這孩子……真好。”花木蘭的手撫摸上了他的頭,她想起了花雄,她像武威這個年紀的時候,花雄也是這般高呢,“不過義父這稱呼怕是不合適吧?這孩子可是……”
武威截斷了她的話:“我說是就是,皇嫂臨走之前說你很好,想把晃兒給你,讓你帶他軍務之事,隻不過你現在好好養傷就是了。”
花木蘭苦笑了一聲,這武威依舊像以前一般,任性驕縱,可偏偏拿她無可奈何。
“武威,柯娜呢?沒有陪你來麼?”花木蘭看向了武威身後,那一抹熟悉莊穆的身影卻是不在。
武威的笑容似乎突然死了一般,宛若一張麵具,僵硬至極:“她,她很好,你先休息吧,我先帶晃兒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