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風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劃在人的臉上,生疼,宛若皮都快炸開,露出支離破碎的血肉。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火中的柴火劈裡啪啦,在燃燒著最後的自己,似乎這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依舊燃燒著自己,直到自己成為了最後的灰燼。
距離柔然大戰,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柔然已經宣布投降,雙方和解。
已經是冬天,因為柔然和解,連軍營裡的士兵們都憊懶了起來,幾個人圍著火籠子,聽著炭木的劈裂聲,總覺得無聊,有的人便談起了幾個月前的那場戰鬥。
據花木蘭麾下的士兵道,袁紇都尉被尉遲拉出去之後,便急急往原來的方向而去,據說,他遇見虎牙將軍之後,拎著他就跑,虎牙將軍都被嚇了一跳,這袁紇南身上插滿了箭,若不是盔甲厚了些,怕是早就透心涼了。
兩股側翼軍,帶著一個幢主的兵力往大帳方向趕,他們帶著兵回去之後,將柔然士兵包圍,才發現花木蘭已經快斷氣了,看見的士兵都被嚇了一跳,若非袁紇南動作快,一下子踹開那個正想割了她頭顱的蠕蠕,怕是花木蘭的人頭早就成了柔然戰利品中最有價值的收藏品了。
她是從死屍裡給拉了出來,據當時看見的士兵都被嚇了一跳,花木蘭身邊都是屍體,大魏的,柔然的,有的則是分不清了,血肉模糊成一團,隻有幾片殘布漂浮在血水之上,血水上還浮著白沫以及氣泡,風一吹,迎麵而來的,就是濃重血腥氣。
袁紇南將花木蘭整個人抱了起來,他跪了下去,花木蘭的身子架在他的大腿上,沒有再碰到那灘血汙裡。士兵們隻瞧見花將軍早就不省人事了,仔細瞧著,這人中了那麼多箭,大部分在胸口,背部的極少,而其他的,則是在下肢,有一箭正中膝蓋。
大概有幾支傷到了肺,雖然已經沒有意識了,但是半張的嘴裡依舊流著血,牙齒都已經被染紅了,袁紇南想堵也堵不住。
大魏將士們第一次看見了這位都尉的哭泣,他抱著花將軍,跪在屍體中間,號啕大哭,他不停嘟囔著什麼,未曾聽清,但是花將軍卻始終沒有睜開眼。
“我們回家好不好?”袁紇南捧著花木蘭的臉,拇指拭過了她臉上的血汙,留下來嫣紅的殘痕,他哭了,讓他似乎回到了父母被殺的那一刻。
據醫官所說,花木蘭是活不下去的,即使僥幸活下來了,這腿怕是廢了,也不能如往常一般走路了,袁紇南聽著這消息,頓時就急了,急了之後將醫官給揍了一頓。
袁紇南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氣,自此,袁紇南再也不準彆人探視,即使是尉遲也不行,他一個人照顧她,也不準彆人來碰。
用那些士兵的話說,就是已經瘋了。
軍報在軍簿清點人數的時候,便讓人快馬加鞭傳給了陛下,也傳回了平城。
武威聽見花木蘭傷勢的時候,整個人猛地跌坐了下去,她眨了眨眼,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但是顫抖的手表明她的心情並不像表麵那麼平靜。
柯娜見狀猛地攙住了她,她拍了拍她的背,擔心輕語:“武威……”
“柯娜,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花木蘭,花木蘭還好對不對?”武威笑了起來,那抹笑容很是僵硬,宛若擠出來的,她猛地拉住了身後柯娜的袖子,她緊緊地拉著,宛若最後的稻草。
柯娜根本拉不住武威,武威說真的還比她豐盈一些,她也被帶得跪了下去,她也隻能強顏歡笑:“對,花將軍很好……”
武威站了起來,她拉住了柯娜的手,她很是著急一般,拉著她就走:“……我要去看他!”
柯娜死命扯住了快瘋了的武威,她將武威整個人都扯了回來,她的麵癱臉第一次出現了一種表情,她皺緊了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公主!你瘋了!再加上你都不知道花木蘭在哪裡!”
武威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她似乎在思考著花木蘭最有可能在哪裡。
在道武帝征服後燕、將都城從盛樂遷到平城的過程中,遊牧在漠南的拓跋鮮卑部落也大多遷到平城代地。
原臣屬拓跋鮮卑的柔然部族,乘機頻頻南下漠南侵掠北邊。大魏每組織一次深入漠北的大規模北伐,往往需要全國性動員和征調物資,耗費巨大。大魏無法連年北伐漠北,隻能在北邊轉入戰略防禦。
皇兄想過,軍隊調派若每次都是那麼遠,怕是來不及,若是在某些要點地給設置軍隊的暫調點,肯定對於防禦是有好處的。
她想到了之後,很是興奮地抓住了柯娜的手臂:“這幾年,皇兄準備在漠南東西路線之上,沿陰山北麓陸續設置軍鎮,花木蘭肯定在臨近的鎮上,那裡定正在修建……”
柯娜將她的手撫了下去,她抓住了她的手:“即使你知道了他在哪裡,那又如何?你出不去,公主殿下,陛下下了令,你不得隨意出去。”
武威很是著急:“那怎麼辦?花木蘭他,他……”
柯娜摸了摸她的頭,歎了口氣,她難得地耐心解釋:“公主殿下,聽柯娜的話,現在先乖乖聽話,彆去忤逆陛下了,若你想要去看花將軍,首先,你得討好陛下,讓他撤了對你的限足令……”
“木蘭,你知道嗎?陛下說,封你為驃騎大將軍統帥了,你高不高興?如果你能醒過來,那你就是大將軍了呢……我就差些,被封了個安夷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