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磨了半天的墨,最終把墨錠放了下去,她起了筆,她的筆尖柔軟,她的字其實比起阿母,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陛下親啟……”
她想寫什麼呢?木蘭並沒有想清楚,她把想說的話都寫下來了,洋洋灑灑,停不下來。
“參軍數年矣,伏惟陛下,昔燭宿語,今君臣高微,陛下定為明君。臣初以家室,後為大魏,不悔不願。
醫曰,約半年之期,使餘骸骨,庶或多年,此事,餘皆不知。
昔人皆去,欲隨行,然朝堂之上,風雲詭,宮中鬥,實難安寢。
赫連乃奸者,陛下需明鑒。
若泄身份,且有以女進營為矢,重傷陛下,但牽餘一人,大之,則牽於社稷,禮樂法度。
唯以事公朝,使世人不則怒,餘獨死,則悠悠之口可塞。
餘去矣,吾終不曳殘軀病延矣。
餘願公主一生安好,願陛下念其尚少,善視之。”
她寫完收起了筆案,將信紙晾乾,隨後折好放在了包裹裡,隨後鑽進棉被,當作什麼也沒發生。
武威進來的時候,木蘭睜開了眼,對著她笑了。武威一怔,停在了當場:“醫師怎麼說?”
花木蘭笑了起來,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她拍了拍棉被,輕鬆得很:“他說我身子隻要好好調理就能好,公主不必擔心。”
“沒騙我?”
“沒騙你。”
這次出征,拓跋燾並沒有帶宗愛。
宗愛也樂得清閒,他也有事情要做。
拓跋餘已經成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隻是有些小孩子脾氣,動不動就開始哭,宗愛聽著有些煩:“皇後殿下,小皇子哭成這樣,你也不哄一哄?”
“關我何事?”赫連雪頭也不抬,她架著繡架繡著一朵辛夷花,她仔細繡著,就如當年皇兄帶著她出去玩兒時候,她做的衣服一般仔細,她的眼睛有些泛紅,她想哭。
宗愛有些生氣,但是他一想利弊,隻能把脾氣壓下去,赫連雪還有利用價值,不能把她惹毛了,他哼了一口氣,隨後道:“先前陛下殺了一個斥候,我將信交給主人之後,主人派人去了懷朔,現在線人傳信回來了,懷朔花木蘭隻有一個而且是個女的。”
“你說什麼?花木蘭是個女人?”赫連雪的針停了下來,露出針尖,就這麼突兀地佇立在花瓣中央,她轉頭看向了宗愛,她有些譏嘲一般地笑了一聲,“這怎麼可能?”
花木蘭若是女的,那男人就都是沒用的廢物了,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不管是不是真的,主人要你把這件事情鬨大,最好眾人皆知。”宗愛摸了摸拓跋餘的腦袋,隨後蹲了下去,將從宮外買來的撥浪鼓塞在了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拓跋餘手裡,隨後轉身離開。
【撥浪鼓是我國傳統古老的樂器和玩具,出現於戰國時期。早期的撥浪鼓是樂器而非玩具。】
赫連雪聽見撥浪鼓的聲音,轉過了頭,她仿佛瞧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站了起來,隨後走去蹲在了拓跋餘對麵,她輕輕抽過了拓跋餘手中的撥浪鼓,隨後拿著杆子轉動起來,拓跋餘瞧著名義上的母親給他轉著撥浪鼓,高興地咿咿呀呀起來。
“孩兒啊,你說,燕國臣子們若是知道這件事情,會不會聯名上書呢?嗯?”她抱著拓跋餘,輕輕喃喃起來,拓跋餘也不怎麼聽懂赫連雪的話,笑得很高興。
赫連雪望著拓跋餘的頭頂,也笑了起來。
拓跋燾回到平城的時候,就被層層疊疊的奏折給淹沒了,他翻開了最上頭的一本,看清楚內容的他手一抖。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些折子都是彈劾花木蘭的,他大致都翻了一下,內容都差不多,文武官都有。
是什麼人傳出去的呢?
拓跋燾也猜到了,他苦笑了起來。
拓跋晃自然也是聽到了義父是女人的傳聞,他徑直去了拓跋燾的書房。
“父皇……”他想問,但是到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