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時間仿佛放慢了。
慕書生臉上的笑容緩緩凝固。
何大人的嘴巴一點一點閉上。
王員外的頭徐徐抬了起來。
四周,數十雙眼睛慢慢聚集。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仿佛重新出現在視線中的身影,疑惑、震驚、憤怒、興奮等等情緒一閃而過。
而當事人——蒲秀才的神色卻一如既往的平靜,他不去看慕書生那張變得仿佛要吃人的臉,也不去看王員外臉上的期盼,隻是衝一臉呆愣的何大人拱拱手,道:“晚輩還有一幅畫!”
何大人仍舊沒有回過神,下意識的問:“畫在何處?”
蒲秀才搖了搖頭,側身向王員外拱拱手,道:“請借筆墨一用!”
“什麼?”王員外剛爬到半山腰的心情又掉到了穀底,不敢置信道:“你要…現在作畫?”
蒲秀才點了點頭。
“哈哈,笑死我了!”
慕書生搶先笑了起來,他撫著肚子,一臉忍俊不禁,伸手指著蒲秀才,“蒲秀才,你莫不是發了失心瘋?現在作畫?哈哈!你要我們等到明天早上?”
“不用這麼久。”
麵對他的無理舉動,蒲秀才也不生氣,仍是心平氣和,“隻要半個時辰即可!”
“半個時辰?”慕書生又要笑了,但是見蒲秀才一本正經,不由咬牙切齒,“你是認真的?還是成心戲弄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能作什麼畫?就算能作出來,又是什麼狗屁畫?敢與我的‘百川入海圖’相比?”
這番話雖然狂妄,但在場都是懂畫的,知道慕書生說的沒錯。
現場作畫的難處不言而喻,就是再高明的畫師,讓康焦叔之輩,也不一定能在半個時辰內作出滿意作品,比得過慕書生這幅精心打磨的“百川圖”。
蒲秀才雖然有一幅畫五百兩的佳績,但讓康、焦叔的佳作還要超過這個數呢!
難道蒲秀才還能比得過這兩位州府有名的畫師?
麵對質疑,蒲秀才隻是搖了搖頭:“究竟如何,還要等我畫過才知道!”
“正是如此。”
旁邊,一直不曾說話的唐秀才也咬牙開口,“難道你慕致遠連半個小時都等不了?或者,你不敢等?”
“笑話!我不敢?”
慕書生勃然大怒,麵紅耳赤指著蒲秀才,一副被侮辱的樣子,“我會怕他?莫說半個時辰,隻要你今晚能畫出來,勝過我的‘百川圖’我都認輸,親手撕了它!”
蒲秀才笑了笑,臉上的冷靜與慕書生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輕聲道:“說半個時辰,就是半個時辰。”
他待會還要回去呢,哪有空在這裡待一夜?
若是回去得早能趕在青喬睡覺之前,還能將今天的事說給她聽。
想到這裡,蒲秀才抓緊時間,對王員外道:“請前輩借筆墨一用。”
王員外神色猶豫,遲疑道:“賢弟你…真的隻要半個時辰?不如再多…”
蒲秀才連忙搖頭。
王員外咬了咬牙,衝旁邊的仆人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拿筆墨畫紙過來!”
他又衝四周拱拱手,笑道:“諸位,時候尚早,美酒尚溫,何不飲酒賞畫,以度良宵?”
王員外又招呼下人繼續上菜、上酒。
可惜,眾人早已被今夜的連番好戲弄得興致盎然,誰去關心酒菜?都盯著蒲秀才,等他作畫。
即便在很多人心裡,這已經是一場勝負已定的比鬥,但親眼看著一個人怎麼落敗,也不失為一件趣事。
“老爺,筆墨開了!筆墨來了!”
這時,幾個下人拿著筆墨畫紙,匆匆趕來,後麵還抬了一張長桌。
王員外連忙指揮,“快!放好!”
似乎想起了什麼,他一拍腦袋,問道:“賢弟,在這裡作畫,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