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作兄長的也不瞞你,你的新嫂嫂,三書六禮都已下了,續弦的李家也是開封大族,嫁妝豐厚,這彩禮是萬萬不能虧了,不然丟的是我劉氏全族的臉麵呐!”
“大哥,你彆怪小弟我說話直,如今五弟出事,殺人者又是那孽種,李家同意不同意嫁女還是其次呢……倒是那賭坊催逼,實在等不了了!利錢每日都翻,讓我著實心痛啊!”
“那你還去賭?父親在時,都打斷了你的腿,你怎麼就改不了呢?錢財還是交由兄長我保管,每月給伱便是!”
“嗬,你去小甜水巷揮霍,也被父親怒罵,你怎麼就沒改了呢?一人一半,絕不可能統統被你霸占!”
劉府正堂,劉從德和劉從義對坐,上演了一番兄友弟恭。
顯然,五弟劉從廣一家徹底完了,那被對方霸占的家財,終於能回到他們兩人手中。
但接下來又有矛盾,劉從德仗著是大哥,準備多拿些,甚至將之全部據為己有,省得爛賭的弟弟揮霍了去。
而劉從義自是不願意的,父親臨終前指定小五管家中財物,他無法反駁,現在指定的繼承者沒了,怎可能再讓老大全權作主?
就在兩兄弟爭吵不休,聲音越來越高之際,宅老小心翼翼地走入堂中。
兩人第一時間看了過去,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五弟那裡有多少宅鋪田地,能折合多少錢財?”
宅老苦著臉道:“不知……隻有幾箱備用的銅錢……房契田契商鋪都未尋到……”
“不可能!五弟有那麼多店鋪財產,怎會一樣都找不到!!”
此言一出,兄弟倆從剛剛的互相防備,瞬間變得一起氣急敗壞,倒還是劉從義反應更快些:“定是在胡氏那個賤妾手裡!她能逃得掉,是重金收買了下人……速速抓人!”
劉從德沉聲道:“搜遍整個京師,也要把人給我抓回來!”
似乎是功夫不負缺錢人,不多時一位下人興衝衝地稟告:“找到了!胡氏在雙桂巷的一座宅子裡!”
……
“還真的在這裡!”
雙桂巷的宅院,狄湘靈直入前堂,就看到一道麵容依舊美豔,但換了一身樸素穿著的女子,靜靜地坐在堂中,撫摸著身邊的桌椅。
這座兩進的宅院,正是之前的五張房契裡,最小的那一戶。
但即便如此,在京師這樣的地段,沒有萬貫也絕對拿不下來,並且往往是有價無市。
能擁有這樣一套宅子的汴梁人,基本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現在這一輩根本買不起,既然是祖上的宅子,那除非家中出現特大變故,否則怎麼也不會變賣了。
但這十多年間,這座宅院卻被掛入了牙行,頻頻出租,至於房主從未露過麵,隻是定期收租。
不過近幾日,那租房客卻被驅離,所幸牙人賠了一筆錢,倒也滿意離開,而牙人同樣莫名其妙,是那神秘的主家,要求速速空出這裡的宅子,也不知作何用處。
現在狄湘靈知道了用處。
她看著胡娘子眼神裡透出無比懷念,輕撫堂上的家具,開口道:“這間宅院,以前是你家的?”
胡娘子一驚,猛地抬起頭,先是要去拿身後之物,但見到狄湘靈孤身一人,又聽了熟悉的聲音,神情才放鬆下來:“原來是柴房外的姐姐……小妹見禮了!”
狄湘靈倒也不在乎對方的年紀比自己大不少,卻稱呼姐姐,點了點頭道:“你不必緊張,我不是劉家的人,也不會對你如何,隻是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胡娘子眸光流轉,微微一笑:“我大概能猜出,姐姐是為何而來,請問吧!”
狄湘靈道:“這間宅院是怎麼回事?原業主胡展堂是你的什麼人?”
胡娘子道:“那是我已經過世的父親。”
狄湘靈沉聲道:“他為何賣了這套宅院?”
胡娘子幽幽地道:“為人陷害,借了貸錢,無法償還,不得已變賣……”
狄湘靈道:“後來呢?”
胡娘子緩緩地道:“先父曾言,以前太宗皇帝本要擴建皇宮,為了不強拆民宅,都選擇了作罷,可奇怪的是,為什麼他擊鼓鳴冤,卻無人理會呢?先父不知,還未出京師,就投河了……”
狄湘靈沉默下去。
胡娘子的表情很是平靜,並沒有流淚,但語氣裡有種深深的悲慟:“一切就為了這座宅院,那是我全戶最為值錢之物,同樣也害得我父身死,我母病亡,我的兩位兄長怒而返回京師,就再也沒有回來……若非我相貌上佳,族叔也不會收養我,帶我回京,讓我嫁入高門為妾,收受一大筆彩禮,或許是上天注定,看中我的竟是劉家人!”
狄湘靈臉色沉下:“你家破人亡,是劉氏乾的?”
然而胡娘子搖了搖頭:“不全是!大中祥符八年,劉美任南作坊使、同勾當皇城司,他收受了一人的好處,最終得了五套宅院,其中就有我家中這套。”
狄湘靈算了算年份:“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胡娘子亦是有些恍惚:“是啊!十一年了!至今我也沒查到當年收買劉美的人是誰……不過劉從廣常說,他的父親劉太尉是個好官,在外監軍時,遇見士卒有病,皆給醫藥,親自安撫他們,在京為官時,也不阿附宦官,為文臣所稱讚……”
“起初我很憤怒,劉美既然是好官,為何要與那些惡賊同流合汙,後來奴家才明白,那時這位太尉想必也是身患疾病,再看看家中的三個兒子,不得不為了劉氏後代考慮!”
“在明白這點後,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狄湘靈道:“讓劉氏背上妻殺夫,子殺父的罵名,以告慰你一家在天之靈?”
聽了這一問,胡娘子再度笑了起來:“敢問姐姐,我是凶手麼?”
請訪問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