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公這是哪的話,俺們來!”
這些都是一起吃過飯的衙役,聞言爭先恐後,兩個身手最矯健的很快上前,手腳靈活地攀爬上去,狄進和呂安道退開幾步,就見塵土飛揚,蛛網也被扯落下來。
而回應聲也很快傳來:“有痕跡!這裡有繩索摩擦的陳舊痕跡!”
狄進問:“是隻有一道陳舊痕跡?還是幾道痕跡交錯?”
衙役湊過去細細觀察,給予確切的回應:“是幾道痕跡交錯在一起!”
狄進驗證了推測:“那沒錯了,韓幼娘不是孫洪殺的,她是上吊自殺的,怪不得脖頸處的血蔭和其他屍體不同……”
上吊自殺與死後吊起,在驗屍方麵有不少的區彆可以佐證,但現在屍體已經白骨化,更何況還缺失頭顱,那麼用繩索留下的痕跡,是最好判斷的。
如果房梁上隻有一道繩索的痕跡,那就是死後被人吊起來的,屍體靜靜地垂掛下來,不會劇烈晃動。
而活人上吊時,即便死意再是堅定,當腳掌脫離地麵後,自殺的人會感受到繩子嵌入皮膚的疼痛,然後就是恐怖的窒息感,呼吸心跳開始瘋狂加快,脖子會因身體的重量帶來巨大的衝擊,頸椎被拉伸,肌肉被撕裂。
這個過程極度痛苦,人體的求生欲望會促使身體做出下意識的掙紮,根本不可能完全控製,所以整條繩索也會跟著前後擺動,在房梁上激烈摩擦。
因此繩索摩擦的痕跡,在後世刑偵裡麵,不能成為決定性的證據,但往往也是用來判斷自殺還是他殺的一個輔助性依據。
現在沒法那麼嚴格,有了這條線索,已經補齊了又一塊碎片。
狄進將情報共享出來:“根據楚婆婆的經驗,地方上有傳言,雙生子不詳,會妨害家人,或許正是那對新生兒被害的原因,那些貴族擔心自己的妻妾兒女被孫洪所生的雙生子妨礙,施以了加害……”
“這簡直!”呂安道作為推官,也算見識過不少人間醜惡之事,一時間都難以接受:“若無孫洪貼心為小兒治病,這些子女不可能全部健康成長,隻因一個荒謬的傳聞,那些人就害死了他的幼子幼女,而韓幼娘也絕望自殺?”
狄進點了點頭。
女子生產後本來就有患產後抑鬱的可能,好不容易生下的龍鳳胎居然以這樣的理由被害,作為十月懷胎艱難生產的母親,哪裡接受得了?
而韓幼娘的自殺,也成為了壓倒孫洪的最後一根稻草。
呂安道同樣理清楚了這個過程:“孫洪的親子親女被害,韓幼娘自儘,那些貴人估計也擔心他一怒之下,將這件事的真相揭露出去,再加上自己的兒女基本上都長大了,度過最危險的夭折年歲,便派出了一個江湖人來殺他,結果被孫洪反過來殺害?”
狄進微微頷首:“或許是這些年孫洪溫善的形象,讓家中上下都忘記了,孫洪出自五台山,而即便是大相國寺想要尋求守護寺院的武僧,也是從五台山那邊邀請,他們派人暗害的行徑,其實是給孫洪遞了一把刀!”
“那還真是……”
呂安道張了張嘴,一句好死咽了回去,畢竟還有衙役在,要注意些影響,輕咳一聲後,也有了新的思路:“那我們可以從這個江湖子身上追查?”
狄進道:“希望不大,但可以嘗試追查!盧大郎父親的棺木裡,葬著的屍骨,應該就是前來殺害孫洪的江湖子,這個人身上多處受傷,很可能是陳舊傷,這些都是身份的線索……可以根據受傷部位,詢問一下忠義社的嶽會首,看看這些江湖幫派是否了解,太平坊的權貴麾下的門客,有沒有符合這樣特征的!”
“好!我這就去稟告大府!”
之前呂安道並沒有將狄進的推測彙報上去,畢竟那牽扯到太多的人,但現在隨著線索的越來越多,可以做一份詳細的稟告了,他也相信,以陳堯谘剛正的性格,不會放過那喪心病狂的主惡!
待得開封府衙人員離開,狄進走到院子裡,由外部看向屋內。
從上吊的位置來看,韓幼娘正好懸在屋子的正中。
而這也徹底拉開了凶殺案的序幕。
雙生子是第一個第二個,其母韓幼娘是第三個遇害者,然後就是這間大宅裡每一個或恩將仇報、或冷眼旁觀的人……
看了許久,狄進幽幽歎息,轉身離去。
正如那時對姐姐所言,這起外人談之色變的滅門案,並不血腥,卻令人很是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