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同判!”
楊泌昌和鄭茂才蔫了吧唧地離開後,狄進依舊坐在大堂上等待,半個時辰未到,一群呂家幕僚魚貫入內,齊齊行禮。
除了之前被安排下鄉,去搜尋彌勒教據點的,其他的人手都來了,就連宅老呂程都在其列。
狄進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如今彌勒教徒指證州衙官員中,有通風報信之人,為了洗清嫌疑,此案得儘快查明,勞煩呂老回去稟明郡守。”
呂程趕忙道:“老仆明白!”
狄進微微點頭,看向眾幕僚:“州衙差役王懷古,崇信彌勒,圖謀不軌,如今更指認州衙官員內也有彌勒教徒,隻是此人也說不清到底是哪位官員,存在著故意挑唆的可能,我們要還州衙官員一個清白,得仔細查一查,這個人的過往經曆、家中狀況、舊年恩怨!”
“是!”
眾幕僚立刻忙活開來,然後很快發現,哪怕呂相公未至,此番接手州衙事務也很順利。
官員的幕僚和衙門的屬官,是有權力衝突的,因為定位相似,官員的幕僚多得一分權力,衙門的屬官就會被奪走一分權力,兩者的關係往往是過江龍和坐地虎,當地勢力越是盤根錯節,主官越是難以施展拳腳,即便帶著幕僚上任,往往也有被逼得灰頭土臉,寸步難行的情況……
呂夷簡畢竟是獲罪外放,需要提防這種可能,這群跟著來兗州的幕僚,原本也做好了明爭暗鬥的準備,結果現在節判楊泌昌和節推鄭茂才被壓得沒了脾氣,吏胥們更不敢隨便出頭,幕僚要什麼給什麼,一時間輕鬆得都有些不習慣。
當然他們也沒有過分樂觀,知道現階段的調查並未接觸到真正的隱秘,對方才會暫時性的配合,趕緊將案卷文書率先整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查證後,幕僚沈仲甫率先拿著案卷入內稟告:“狄同判,王懷古的父親王益之、兄長王懷吉,分彆於兩年前、一年前接過衙前役,其父王益之在看守府庫期間,出了禍事。”
狄進問:“什麼事?”
沈仲甫道:“不幸走水,庫存被燒得乾乾淨淨,王益之也喪命於其中。”
狄進臉色沉了沉:“府庫裡麵當時存放的是什麼?”
沈仲甫聲音壓低:“軍器。”
狄進目光凝重起來:“軍器庫?兗州並非邊防重州,隸屬州衙的軍器庫應該不多吧?”
沈仲甫回答:“城內隻有兩座,被焚毀的這座是州衙的,弓手壯丁所配的弓弩刀兵都存放在裡麵。”
狄進道:“何故失火?何人擔責?”
沈仲甫道:“天乾物燥,火燭傾倒,擔責的便是王益之,不過他既已身死,也沒有具體責罰,但王家顯然是被盯上了,其父不幸身亡,家中失了男丁,一年不到,衙前役又輪到他們家……”
狄進道:“查一查,兩年前失火後,王家有沒有獄訟之舉?”
沈仲甫其實想到了這一點,但州衙軍器庫失火,就算其中有蹊蹺之處,王家又能狀告何人,難道要向州衙狀告州衙官員?
狄進淡淡地道:“不止是州衙,路一級提刑司,有沒有收到類似訟案,你們能查到麼?”
想到京東路提點刑獄公事與呂家的關係,沈仲甫心頭一凜,但想到呂相公的關照,倒也沒有推諉,立刻回答道:“能!”
狄進又問道:“那座軍器庫在哪裡?重建了麼?”
沈仲甫這倒是沒問,趕緊出去確定地點後,再回到堂內:“狄同判,請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穿行於雕梁畫棟,高台厚榭之間,直奔州衙的西北角而去。
當一排頗為簡陋的瓦房印入眼簾,也基本接近州衙的邊緣了,沈仲甫介紹道:“那邊是‘長生房’,州衙受理命案後,用來停放屍身,供仵作驗屍的地方,另一邊就是‘軍器庫’所在了。”
狄進看了看,倒是有些詫異:“能在州衙設立存放屍身的地方,而不是在外尋一處義莊隨意停放屍身,不錯!”
沈仲甫記下,待會要詢問一番,這長生房是州衙哪位官員設立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到達軍器庫外,就見這裡也是瓦房,南北走向,呈長條狀並列,整整五間庫房。
眼見狄進走了過來,四個戴著氈帽、穿著花錦袍、腰間還挎著腰刀的庫兵齊齊迎上,恭敬行禮:“見過狄同判!”
狄進眉頭微揚:“你們認得我?”
當先開口的一人滿臉堆笑:“俺們知道有兩位官人上任,年長的郡守是相公,年輕的同判是狀元郎,早就盼著沾一沾文曲星的貴氣了!”
狄進道:“不愧是府衙當差的,我們能進庫房看一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