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錄,狄同判請你過去!”
“嘿嘿……哈哈哈……”
“帶走!”
當何金水被半拖著帶入刑房,供詞放到麵前,才裝一天不到的瘋,裝不下去了。
因為現在的他,是與胡瑞對峙的狀態,一個咬定自家瘋癲是因為對方的逼迫,一個則斷定對方為了脫罪而裝瘋賣傻,現在供詞一出,顯然後者大獲全勝,前者還失去了博取同情的機會。
類似的招式,沒法使用第二次的。
何金水慘白著臉,突然咯的一下,抽了過來,嘴也不歪了,人也精神了,說話都流暢了:“狄同判,這……這是汙蔑啊!”
狄進也不質疑這被動的妙手回春:“何知錄恢複了就好,我讓你來,就是與這王雄對峙,他現在咬定,山寨裡的軍器是州衙軍器庫被焚後,被轉移出來的那一批軍器,你在養匪為患,可有此事?”
“斷無此事!”
何金水手掌一揮,斬釘截鐵,若不是之前還癲著,此時倒真有幾分衙門大官的氣勢:“本官與這賊子無親無故,為何要將這麼重要的軍器交予他?這分明是胡亂攀咬!”
王雄也知道以自己殺的人、犯的惡,落在衙門手裡是必死無疑,此時反倒是生出了拖一個下水是一個的念頭,毫不畏懼地道:“若真是沾親帶故的,你哪裡敢用俺?這幾年俺們拿了你的軍器,搶奪的幾戶商隊,都是與你家為難的,這些老二都說得清清楚楚!”
何金水心頭一沉,嘴上則冷笑道:“一派胡言!”
狄進道:“何知錄,關於這份指控,伱有什麼想要辯解的?”
何金水趕忙道:“下官有一位族兄,早年行商,闖下了偌大的家當,在兗州也有不小的產業,或許這賊人所言,就與此有關……然下官終究是朝廷命官,一州的錄事參軍,豈會為了區區幾家商會幾間鋪子,做這等愚不可及的事情?”
宋朝商人都能光明正大地榜下捉婿,官員家經商的情況自然很多,何家宅院堪比京師太平坊的貴人豪宅,家中肯定有直接的經商者。
可若說養一批山匪,就是為了打擊幾個商業對手,確實不像一位州衙官員該乾的事情,收益和風險完全不成正比。
狄進看向王雄。
王雄覺得受到了質疑,憤然道:“你養著俺們,可不隻是為了那幾個商隊,俺們還殺了秀才哩!”
何金水麵色變了,狄進馬上問道:“秀才?你們殺了進京趕考的士子?”
王雄道:“殺了好幾個,第一個是本姓的王家秀才,俺記得最清楚,後麵還有幾個要去告狀的,都給俺們宰了!也都是這何金水指使的!”
何金水勃然大怒:“屁話!本官為何要做這等事?”
王雄冷笑:“這事老二說過,你的侄子要在科舉上動手腳,那王家秀才不願,被你們滅了口,他的同窗要去京師狀告,也被你們滅了口!”
何金水手指直戳:“胡說八道!胡說八道!狄同判,你不能讓他這般信口雌黃,冤枉我何家良善啊!”
“我確實要查個水落石出!”
狄進臉色沉下:“去把牢獄裡的王懷古提出來!”
王懷古是州衙差役,也是彌勒教徒,原本準備接應祭器,在州衙內大搞祭祀的就是此人,而後又查出,這人的父親之前看守軍器庫,在火災中喪命,此人還有一個兄長,也做了衙前役,至今不知所蹤。
王懷古戴著鐐銬緩步而出,一眼就看到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王雄,然後再見到眉宇間滿是不安的何金水,猛然愣住。
片刻之後,他狂笑起來:“狗賊!狗官!狗賊!!狗官!!你們也有今日?!”
王雄哼了一聲,何金水陰沉著臉,狄進則發問:“你父兄遇害,是不是你入彌勒教的原因?”
王懷古恨聲道:“不錯!更是遭這兩個賊子所害!何金水害了我父,王雄殺了我兄長,我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狄進對著書吏示意,開始記錄。
王懷古之前的談吐舉止,就不似普通百姓,而是有文化學識在身的,他的解釋是上過學堂,讀過幾年書,實際上是有一位勤學好問,天賦卓絕的兄長王懷吉。
壞就壞在,這位王懷吉與何金水的侄子何芳,容貌身材頗有幾分相似,偏偏還被何家發現了。
於是乎,天聖二年的那一場科舉,何家就提出,希望王懷吉以何芳的名字參考,一路參加解試、省試,最好能金榜題名。
這是全程的替考,隻要王懷吉的學識過關,真能考上進士,又守口如瓶,那來日擁有功名的可就是何家子了。
但毫無疑問,王懷吉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