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宮中發生的人事變動,狄進早就有所預料,這幾日在宮中加班,回到家後用膳練武,然後立刻睡覺,確保精神充沛。
待得第二日起床,吃完早飯後,他也不急著去四方館,在家等待三個人的登門。
大榮複早早到了,自從領悟了上進之道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在對街租了一套院子,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恨不得一天來八趟。
不過今日,他剛剛抵達門前,就聽身後也傳來馬蹄聲,轉頭一瞧,就發現劉知謙也到了巷中,腳下一頓,靜立等待。
待得劉知謙下馬,快到了麵前,大榮複先一步行禮:“劉提舉!”
劉知謙還禮:“大提點!”
兩人稍作寒暄,一起朝著正堂走去,大榮複行走時還特意落後半個身位,以示對主官的尊重。
劉知謙原本不怎麼看得上這個渤海遺民,近來倒是鄭重許多,覺得此人進步神速,臉皮又厚,很難說來日不能有一番成就。
兩人入了正堂,就見狄進坐於主位,悠閒地看著書,見他們來了後,頷首致意:“坐吧!”
這是親近之意,大榮複熟練坐下,劉知謙也不弄得那般正式,抱拳後坐下,心頭莫名一安。
林小乙奉上茶水,狄進又道:“再等一等。”
兩人立刻明白,還有人要來。
果不其然,半刻鐘不到,一位頗有些風塵仆仆的男子走了進來,正是任皇城司勾押的雷濬。
這段時間他原本在外辦事,還是個美差,閻士良特意拉攏,讓他去地方上撈一撈油水,畢竟那時雙方還沒有矛盾,如今剛一歸京,狄進就傳信將他喚來。
“在下雷濬,表字明傑,見過劉提舉,大提點!”
“久仰雷兄之名!”“哈哈,你我是熟人,兗州一彆,一切安好啊!”
三人見禮。
對於大榮複來說,雷濬確實是熟人,他當時被狄湘靈擒了,起初嘴也是硬的,直到聽說要被帶入京師牢獄,永遠關押,甚至悄無聲息地弄死,才徹底慌了,而當時來地方提審的皇城司人員,正是雷濬。
對於劉知謙而言,也知雷濬其人,官家生母案中,這位私自迎李順容回京,可謂膽大包天,不過由於李順容在皇陵被遼人諜細毒害未遂,雷濬擒了賊人,再以官家生母安危為由,將之迎入宮中,固然不合禮製,卻合了官家的孝道,連太後都於事後獎賞,反對聲音自然很快平息。
如今李順容已經是李太妃,雷濬這一步顯然賭對了,來日受益無窮,不過進士出身的文臣極為瞧不上此等幸進之臣,等著來日官家真要提拔,必然是要再上諫言的,不過近來又有消息流傳,此人在皇城司裡不貪不占,是一位異類,倒也讓部分文臣有幾分刮目相看。
等到雷濬坐下,狄進放下書卷,第一句話就讓三人大驚:“遼人副使於廣政殿宴飲時中毒,賊子暴露被擒,正是內侍省尚食局典禦吳氏,曾是乞兒幫丐首‘二爺’,在‘金剛會’中代號‘他心’。”
“太好了!終於拿住這群賊子了!”
劉知謙被喚來此處,就有了心理準備,肯定是有要事,但得知這點,仍舊猛地起身,大喜過望。
機宜司成立後,就想擒下遼人諜探,讓這個部門有立身的根基,卻始終沒有進展,因此在發現了蕭奉先後,才會那麼迫不得已地審問,以致於釀成大錯,險些連累老師李允則晚節不保……
所以“金剛會”對他不僅是一群諜探那麼簡單,更有了幾分執念,本以為對方隱藏得那麼深,還不知什麼時候能有確切的線索,結果遼人使節團還未離京,人就抓住了,當真是不服不行!
大榮複則更關心自己有沒有立功表現的機會,振奮地道:“賊人交代了麼?”
狄進道:“人是昨晚抓的,我審了一次,初步預期,三日之內她就會交代。”
“這次可不能用重刑了……”劉知謙趕忙道,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起身致歉道:“下官孟浪了!”
狄進抬了抬手,示意無妨:“吳典禦平日養尊處優,確實撐不住酷刑,不過人在遭受殘酷折磨時,交代出來的內容免不了有偏差,我更希望能與一位神智完全清醒的犯人交流,通過細節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偽,而不是對著一具血肉模糊的人不斷地逼問,你們日後也要謹記這點,刑訊逼問隻是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
“是!”
三人領命。
大榮複又道:“這吳典禦一旦交代了,捉拿其他賊子,能交予我們機宜司麼?此等好機會,萬萬不能被皇城司糟蹋了!”
劉知謙也忍不住道:“‘金剛會’潛藏極深,能發現他們的線索,機會十分難得,若是抓捕過程中出現紕漏,就太過可惜了,以皇城司之能,不足以承擔重擔!”
雷濬作為皇城司的一員,眉頭微微皺起,想著如果真要帶上那群拖後退的隊友,能否順利擒人,然後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下官也是這般想的……”
所幸狄進接下來的一句話,令三人驚喜非常:“此番皇城司的無能,令太後和官家極為失望,諜探敵情的重擔,接下來很可能全權交予機宜司處置!”
大榮複和劉知謙自是大喜,雷濬臉色則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我能去機宜司了?”
狄進微笑:“皇城司中人也非一無是處,如你這般潔身自好,不同流合汙,為何不受提拔,調入機宜司?”
雷濬大喜:“多謝狄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