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是我失言……”
蕭匹敵皺起眉頭,倒也有些忌憚,無論是出於對漢人的安撫,還是遼帝真的賞識這位的忠誠,此人都是少數幾位不能隨意拿捏的漢人臣子。
現在張儉出麵,堅定地站在西夏一邊,他身為館伴使,還真的有些坐蠟,正想著要不要先應付一下,再去尋蕭遠博商量,突地眼睛一亮,朝著門前迎去:“遂哥!”
張儉畢竟年紀大了,耳朵有些背,直到這位出聲,才隱約聽到背後有動靜,轉過身來,麵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也上前行禮:“老臣見過樂安郡王!”
“哈!本王上次被你們騙了,今日可不會再錯過了!”
一群人邁著囂張的步伐走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樂安郡王耶律宗德,先指了指蕭匹敵,然後轉了過來,呦了一聲:“張相公也在啊!”
這無疑是失禮,但張儉也習慣了,微微頷首,表情不喜不悲。
蕭匹敵卻不放過這個機會,將剛剛的話語講述了一遍:“張相所言,遂哥覺得如何?”
樂安郡王聽到一半,臉色就變了,勉強聽完,神色更是徹底沉下:“在中京刺殺使臣,這是對我大遼的蔑視,就連本王不理世事,都知道此番明顯是夏人為惡!宋使都將夏人逼到那般地步了,還需要假惺惺地刺殺自己,折騰這些麼?張相不會看不出來吧,你對我大遼的忠誠,就是這般體現出來的麼?”
張儉欲言又止,默默歎息。
身為一國宰相,在聽得來龍去脈後,當然一眼看穿,確實是西夏人行刺的可能性極高,這等瘋狂行徑會導致的後果,令他同樣心頭震怒。
但政治不論對錯,現在宋使既然沒死,那就算真是西夏人做的,朝廷也得一口否決,維護西夏,因為這才最符合大遼的利益。
可惜這群契丹貴族根本不明白這個道理,僅憑一己喜好辦事,豎子不足為謀,他也不屑於爭辯,自降身份不說,關鍵是根本講不通道理。
“張相看來是不願與我等多言了……告辭!”
眼見張儉沉默,樂安郡王倒還拱了拱手,帶領著眾人大搖大擺地經過,但彆的貴族子弟就沒這麼好脾氣了,一個個故意往麵前湊,雖然嘴上沒有說,但眼神裡清晰地顯露出“老東西滾一邊去”的意思。
即便是張儉的城府,都被這群紈絝子看得心頭一堵,他可是大遼第一漢臣,真有重大國策,連遼帝都要征詢其意見,結果卻被如此對待,簡直毫無道理可言!
可沒辦法,這就是現實。
在這裡,哪怕他再是忠心耿耿,永遠是契丹貴族高人一等,階級涇渭分明!
“若是燕王殿下來,就沒有這般問題了,唉!陛下萬萬不該聽信婦人之言啊!”
想到蕭孝穆居然會被元妃打壓,張儉就覺得無比荒謬,無比惋惜,這般戰功赫赫,舉賢納才,廉謹有禮法的外戚,正該是國之柱石,結果竟被親姐姐排擠,他年齡大了,實在看不懂如此後宮之爭,到底是什麼走向!
年紀大了,一時半會反應不及,正在原地感慨思索著呢,那邊又有動靜。
剛剛入館的一群貴族子弟,前呼後擁著一人走了出來,喜笑顏開,熱切交談。
“難怪閣下能寫出那般天下無敵的勇士,原來是現世李雙鷹啊!第九卷什麼時候出啊?”
“李元昊不過是跳梁小醜,之前還敢威脅我等,真是放肆至極,正要見識一番狄兄的武藝!對了,第九卷該出了吧!”
“走!走!去狩獵!回來再寫第九卷!哈哈!”
……
“狩獵?”
那邊熱熱鬨鬨,其樂融融,張儉臉色沉下。
“一國使臣,竟與這些紈絝玩鬨,成何體統?”
“使臣遇刺,貴國朝堂不聞不問,難道不是失禮在先麼?”
腦海中分析了一番兩人可能發生的交談,更有那些不明是非的貴族幫襯,張儉自知出麵會被羞辱,冷靜地往後退了幾步,隱於暗處,凝視著那位身姿英偉,氣度出眾的年輕使臣,在一群貴族子弟的簇擁下,朝著館外而去。
剛剛遭到過刺殺,不僅不藏在使館內,反倒接受眾人邀約,外出狩獵,這樣的豪邁氣度,確實最合國朝的尚武之風,難怪如此受歡迎,這個人與以前接觸過的所有文臣,都不一樣!
“狄進,狄仕林,河東並州人士,前唐狄梁公後裔,三元及第,弱冠之齡便著《洗冤集錄》,更能擔出使重任!”
張儉眉宇間浮現出無比警惕之色,乾瘦的腰背再度挺直,好似要撐起大遼的脊梁,愈發堅定了決心:“有老夫在,絕不容許你在我中京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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