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可笑的下馬威,到底考驗了誰?(1 / 2)

大宋神探誌 興霸天 9351 字 3個月前

“大公子!”“大公子!”

並州州衙,韓綱不理胥吏們殷切恭敬的招呼,三步並作兩步,邁入後堂,對著那正伏案的父親,大聲地道:“爹,二弟高中進士了!”

韓億今年四十九歲,民間這個年紀已經很大,是貨真價實的老者,官員即便養尊處優,雙鬢也微微泛白,聞言抬起頭來,眼神清明,精神倒是不錯:“好!”

“我就說二弟上次不幸落榜,這回一定能高中!”

相比起父親的惜字如金,韓綱則是喜形於色,他的二弟韓綜,在本屆科舉考中進士,殿試第十七位,比起大才子歐陽修都沒低幾名,而三弟韓絳、五弟韓維、六弟韓縝,皆是少年聰慧,有進士之資。

韓億家教甚嚴,宅中從無內鬥,韓家兄弟從小相處和睦,韓綱也為有這樣一群才華出眾的弟弟感到驕傲。

聽著兒子由衷的喜悅,韓億微微點頭,但並未低下頭去看文書,而是問道:“狄待製快到並州了?”

韓綱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快到了吧!”

韓億再問:“帥司的人去城外相迎了麼?”

韓綱的聲音壓不住了,微微顫抖著道:“沒……沒有……”

路一級的部門也有三司,基本是轉運司、提刑司和經略安撫司,而最後的經略安撫司又被稱為“帥司”。

韓綱如今就在經略安撫司任職,自陳堯佐後,韓億來並州已經兩年了,有了這麼一位身居要職的父親,他的權勢和威望當然不小,才能施加影響,不讓同僚去往城外迎接。

但這件事終究上不了台麵,韓綱更擔心父親震怒,此時已是變了臉色。

韓億倒是麵無表情:“確實不必匆忙迎接,你們將麟府二州的夏人諜探動向,還有關外的遼軍異動備好,等到狄待製入了司內,即刻稟告就是!”

“咦?”

韓綱怔了怔,這才明白,原來父親也讚同自己的安排,不由地精神大振:“是!”

對於自家兒子的小動作,韓億看在眼裡,沒有阻止,確有用意在。

韓億很不喜劉娥執政,當年他出使契丹,副使正是外戚劉氏族人,那蠢貨差點坑了他,由此多少有些恨屋及烏,再加上官家明明已經成年,執政太後至今還是沒有半點放權的意思,聯想到前朝武後之禍,心中就更警惕和厭惡了……

韓億同樣主和,反對與西夏動兵戈,讓遼人又有了可趁之機,他祖籍河北,後來雖然舉家遷入京畿,但年輕時親身經曆過澶淵之戰,對於當時遼軍鐵騎大舉入侵的記憶猶新,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豈可輕啟戰端?

韓億也不喜這位年輕的三元魁首,和自己兒子一般的年歲,已服銀緋,為天章閣待製,經略河東,這是何等的要職,年少驟得高位,免不了得意忘形!

所以才有了這次的考驗。

如果這小小的“刁難”,對方都勃然大怒,沉不住氣,那河東的重擔,豈能交到這麼個人手中?

到時候哪怕被太後、官家不喜,韓億也決定上書兩府,務必要派一位資曆深厚,老成持重的官員為河東經略安撫正使,讓這位副使靠邊站,頂多能出謀劃策一二,萬萬不可委以重任。

“為國朝太平計,為河東萬民計,這個惡人,老夫願意做!”

韓綱雖然不知道父親要把宋朝四百軍州擔在肩上,但也清楚,自己得到了大力支持,腰杆挺得筆直,興衝衝地往外走。

然而他尚未到州衙正堂,就見幾道身影匆匆而至,為首的是經略安撫司勾當機宜文字劉光順,在對方的曲意逢迎之下,兩人的關係平日裡極好。

此番也是得了這位劉機宜的支持,經略安撫司上下才能統一行徑,韓綱見狀迎上,正要笑吟吟地商討怎麼再給那位來個更深的下馬威,就見劉光順急匆匆地道:“不好了!剛剛傳來消息,狄相公不準備在並州停留,而是要北上忻州代州,去雁門關!”

韓綱怔住,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勃然變色:“他要去遼營?”

河北的宋遼交界是白河,首當其衝的地區是雄州,而河東的宋遼交界之地,對於後世來說更加有名了,叫雁門關,當年蕭太後和遼聖宗親率大軍南下攻宋時,遼軍就是兵分兩路,分彆從雄州和雁門殺了進來。

澶淵之盟簽訂後,宋遼成了兄弟之國,但對於河北和河東來說,當年慘痛的記憶不會那麼容易遺忘,而今聚集於西京道的遼軍,本來是要攻入西夏,結果近來又往雁門關外聚集,呈威逼之勢。

所以韓綱才被嚇住。

出雁門關,深入遼營?

怎麼敢的啊!

曹利用為什麼能憑借著外交上的功績吃一輩子老本,正因為他當年出入遼軍大營,麵對那些殺氣騰騰的將士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的風範,確實值得敬佩。

反觀不少宋廷官員,骨子裡始終對於遼人有一股畏懼,哪怕知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尤其是如今宋遼之間的盟約關係,更不至於對他們如何,但終究是害怕。

此時劉光順也低聲道:“韓公子,你還是去問一問韓公吧,這位狄相公到底是威嚇,還是真有此意?到時候又會安排哪些人隨行?”

韓綱如夢初醒:“好!好!我……我去稟告父親!”

“出了什麼事?你慌什麼神!”

看著兒子去而複返的急切身影,韓億皺起眉頭。

曆史上韓綱後來知光化軍,恣擅威福,禦下嚴苛,手下的士兵不服他,鬨起了兵變,結果這位平日裡威風的知軍不敢鎮壓,竟然嚇得直接棄城而逃,韓億雖然不能未卜先知,但知子莫若父,眼見兒子惶急的姿態,趁機告誡道:“你的性情一向急切,不能事先考慮後果,此乃大忌,必須改正!”

韓綱哪裡聽得進去,顫聲道:“爹,那狄進要領帥司北上雁門關,去遼營,你不能讓他胡來啊……”

“放肆!”

韓億嚴肅的臉上終於變色:“你豈可直呼朝廷要臣的名諱,老夫平日裡就是這般管教伱的?”

韓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爹,孩兒錯了,但……狄待製現在這麼做,莫不是要報複我們?”

“遼東的局勢關鍵,確實不在夏人,而是遼國!”

韓億終究是牧守各州的能臣,對於大局還是有一定的分析能力:“一旦沒了遼國的支持,此前於西北慘敗的李德明,萬萬不敢再侵我河東,隻是遼人扶持夏州,正是為了擾我國朝不寧,狄待製現在即便出了雁門,能使遼軍讓步麼?”

朝堂重臣都清楚,凡事該抓主要矛盾,宋夏之間的衝突,究其根本還是宋遼之爭的延續,隻不過潛意識裡覺得,要解決較為容易的西夏,讓強大的遼國讓步,而非反過來直接對上遼國……

現在狄進的安排,讓韓億都有些衝擊,換成他是萬萬不敢的,沉吟片刻,緩緩地道:“讓經略安撫司上下去城外,先聽候狄待製調遣,看他如何安排,再來報老夫!”

韓綱十分不願,依舊跪在地上不起來:“爹!我之前做的那些事,得罪了這位,他會不會趁著去遼營,把我……把我……”

“起來!去!!”

韓億瞪著他,強忍火氣:“狄待製有事也會衝著老夫來,豈會跟你這小輩一般見識?你瞧瞧自己的模樣!”

“是!是!”

韓綱這才不甘不願地起身,朝外走去。

目送兒子喪氣的背影,韓億眉宇間湧出濃濃的失望,半晌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也就是去和遼軍談判而已,又不是真的開戰,竟畏懼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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