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西軍、中軍兩路,還未有軍情回報……”
“探!再探!!”
大名府正堂,夏竦背著雙手,在帥司正堂走動著,眼神中難掩焦慮。
楊崇勳站在旁邊,欲言又止,最終也化作深深的歎息。
此次北伐,朝廷極為重視,不僅夏竦早早領大名府留守一職,西北邊軍的大量骨乾將領幾乎全員北上,樞密使楊崇勳也得太後之命,親至大名府坐鎮。
他發揮的其實就是監軍之用,官家親至是不可能的,太後也不會出京,便以楊崇勳為耳目,時時刻刻將前線的消息彙總,再傳入京師。
這一段時間,驛站每每忙碌不休,不知累倒了多少信使,跑死了多少匹快馬……
可這幾日,前方的信報卻明顯越回越少。
彆說親曆西北經曆戰事的夏竦,就算是早年有些軍功,後來卻已不經戰事的楊崇勳,都知道不對勁了。
夏竦此時轉了幾圈,終究還是回到了沙盤前。
沙盤是河西那邊分享來的,自從西北邊軍嘗過這種立體型地圖的好處後,就念念不忘,而相比起複雜的西北地形,燕雲地勢其實更加直觀,行軍路線也莫名熟悉。
燕雲十六州分山前七州與山後九州,如今十四州在遼人手中,兩州在宋一方,此番北伐以東路為主力,出雄州,進攻涿州;西路軍出雁門,走西陘,負責攻略山後,待山後攻略完畢則轉掠山前;中路出飛狐,居中策應,最終彙合三路大軍,一舉攻克燕京。
三路統帥,劉平持重,最有威望,以他為盾;任福鋒銳,以他為矛,攻城掠地;葛懷敏為輔,確保糧道通暢,步步為營,徐徐推進。
和雍熙北伐相似,都是兵分三路,但夏竦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切勿貪功冒進,眾將也確實吸納了不少雍熙北伐的失策,都是持重緩行,不貪小利。
夏竦起初看著戰報,還是鬆了口氣的。
不比輕視西夏,由於太宗朝兩次北伐的受挫,後來澶淵之戰又被險些打到京師城下,對於遼人宋軍始終是有些畏懼之心的,不敢托大。
宋軍這次出關後的戰線推進,可謂又穩又準,而不僅是兵力優勢,以步卒為主的宋軍在麵對遼人鐵騎時,也並不畏懼,野戰結陣,狠狠挫去了幾回遼軍的鋒芒。
於是乎,諸路捷報頻頻,遼軍幾員大將蕭匹敵、蕭惠、耶律瑰引接連敗陣,雖然都不是大敗,但戰線後移,頗有節節退讓之勢。
劉平一路攻克固安南城,葛懷敏於飛狐北破遼兵,任福更是在西陘痛擊遼軍,連克寰州、應州,破雲州援軍。
出關不足一月,宋軍主力就正式攻克涿州,由此士氣大振。
但就在這時,第一個意外出現。
破涿州,得城後,城中的契丹人頑強抵抗不提,就連漢民也沒有想象中棄甲投戈,迎附王師的舉動,也沒有直接反抗,隻是冷眼看著趾高氣昂的宋軍入城。
此後宋軍特意招募當地的漢人大族子弟,所應者也是寥寥無幾,都在家閉門不出,劉平大為不悅,甚至想要挑一些出來殺雞儆猴,被其親信部將郭遵勸阻。
為了爭取當地民心,劉平終究還是忍了。
他相信,這些遼地漢人撐不了多久。
因為當宋軍占據涿州,構築防線時,戰果比起雍熙北伐都要輝煌了。
當年曹彬率軍進駐涿州,由於缺糧而被迫撤軍,匆匆退回雄州,以致於將西路軍暴露在遼人的鐵騎下,被各個擊破。
現在東路軍雄踞涿州,糧草充足,陣線穩固,再度擊退兩股遼人援軍後,儼然已是具備了長久占據此地的氣象。
果不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之前愛理不理的漢人意動了,不少大族也踴躍起來,甚至還有原本就職於南院的官員,選擇投靠。
劉平心底裡瞧不上這些人,但也不會拒絕,許以重職,部將郭遵卻再度勸阻他謹防有詐,要提防這些投降者臨陣倒戈。
劉平這回很是不以為然。
他特意了解過,契丹對待其他各族向來殘酷,稍有反抗,都會血腥鎮壓,這些如今投靠過來的漢民,就算來日想要回歸遼國的懷抱,那些凶殘的契丹貴族也容不得。
既然降了,遼地漢人就隻能一條道走到底,期盼宋軍能牢牢占據涿州,再北上奪取燕京!
再加上宋軍終究是外來者,有了地頭蛇的輔助,才能事半功倍,收複河西時,他們尚且寬宥番人,予以拉攏和信任,到了燕雲後,卻連同族的漢人都信不過,未免也太小心了……
於是乎,劉平不斷許諾封賞,招募人手,修建堡寨,如火如荼,甚至各地都有耳聞,一時間燕雲各州人心浮動,大業可成!
會兵以進,直抵幽州,控扼險固,恢複舊疆!
當這份無上榮光放在眼前,宋軍其他兩路,上下都瘋狂了。
任福所率領的西路軍首先高歌猛進,葛懷敏也顧不上確保後方糧道,隨之一路挺進,直往燕京而來。
他們原本還忌憚遼人,但接連的勝利已經改變了印象,現在更擔心的是,遼人太過不濟,萬一都沒撐到三路會合,全給劉平得了功勳去,那劉平封王,自己這邊指不定連入主樞密院的功勞都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