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過去後,一夥人開始端著小板凳坐在堆積成從小山的玉米堆旁開始剝玉米。
所謂剝玉米,並不是說將籽剝掉,而是將玉米的外皮全部剝除,隻留下裡麵的兩三層薄皮,然後兩兩綁在一起,院子裡用木頭搭建一個架子,將玉米懸掛在上麵。
這樣的好處是有太陽的時候,可以讓每個玉米棒子充分曬到陽光,從而更容易變乾,而下雨的時候,所有玉米棒子都是小頭向下,也可以順利將雨水溜走,不會堆積的玉米棒子上,導致其發黴。
也是勞動人民的智慧。
剝玉米這種事,以前餘秋堂也會乾,但時至今日,他自然是沒有繼續乾的必要。
這種不需要出什麼力氣,也沒什麼難度的活,就丟給家裡人繼續乾,他運輸玉米的“豐功偉績”已經證明了自己。
他還是趁著今晚月色不錯,繼續和兩個兄弟采摘豆腐柴樹的葉子,這玩意是一天比一天黃,不加緊點動作,可就來不及了。
第二日照舊。
有了餘秋堂這個乾活的好手,老餘家的玉米比其他人收的都快。
原本幾個鄰居商量著,啥時候開始收玉米,結果大家驚訝地發現,餘得金家的玉米隻用不到兩天時間就已經掛在院子裡。
而其他人家,才剛剛開始。
大家在和餘得金與陳美娣聊天時,不斷誇獎餘秋堂真是不錯,還感歎這要是將來分家出去,日子還不知道過的多好呢。
搞的本來就已經分過家的餘得金和陳美娣都一臉尷尬。
尤其是陳美娣,也有那麼幾個刹那,有種迷茫感,懷疑自己針對餘秋堂,是不是針對錯了。
想想最近這一個多月餘秋堂的發展,所作所為,完全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知道他是這樣,當初自己也不用針對著讓分出去。
這麼好的勞動力,誰不喜歡呢。
感情這小子之前都是裝出來的吧,明明很能乾,卻故意裝出一副怯懦,啥都做不好的樣子,就是為了獲得自由。
可。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小子圖什麼。
想起以前自己針對他的一些事情,若是真有這種能力,他能忍得住?
換作任何人,怕都難以堅持。
就這樣,在陳美娣每日三省她身的糾結中,先是解決了玉米棒子,挖回了玉米杆,地茬也清理乾淨。
然後即是一畝三分地的回茬糜子,連割帶轉運,也隻用了一天時間。
算上回來後的碾糜子,曬糜子,一共沒到一周功夫。
等到九月中旬,老餘家的農活徹底結束。
進展至少比之前提前半個月。
早早乾完農活的陳美娣突然覺得有點百無聊賴,待在家裡也沒事做,整日便提著毛線想找周圍鄰居去串門子,可鄰居們此時都還在忙碌著秋收呢,哪有人陪她。
說是誰能像她那樣,有餘秋堂這麼強的好把式,羨慕不來的好命。
搞的陳美娣是有苦難言。
她發現最近餘秋堂整日早出晚歸,似乎比以前更忙碌,也不知忙什麼呢。
隻是聽說他做的神仙豆腐,已經賣到鎮上的飯館,不知每天能賣多少錢……
唉。
陳美娣儘力不讓自己去想這些事,想著不管彆人過得咋樣,反正都與自己無關了,上次一起收玉米,喊他吃飯,他都不願意來,這是妥妥狠心要劃清界限。
那就劃清吧。
她也不稀罕,誰還沒個兒子了。
老餘家除了陳美娣,餘得金也是相當困惑,地裡的活早早乾完,他也得以抽空,多做點東西賺錢。
有時候他會出去在隔壁村子,甚至是鎮子乾活,有時候則是接好活在家裡做,做活之餘,他自然一直也在關注餘秋堂。
和陳美娣一樣,他其實也有點看不懂這個兒子。
但心裡再好奇,他卻沒有表現出來,一麵覺得兒子出息,被村裡鄰居稱讚,他餘得金臉上也有光彩。
但另一方麵,他也清楚知道,兒子越強大,越厲害,需要他的地方就越少,他和兒子間的距離自然就會越拉越大。
或許到最後,就像村裡其他分家的父子一樣,見麵就打個招呼,逢年過節一起吃個飯,送點東西。
農忙的時候實在忙不過來,就彼此幫個忙……哦,當然這點餘秋堂倒不需要他,以兒子的乾貨能力,就那幾畝地,實在算不上啥。
哪怕再翻一倍,估計都難不住兒子。
總之,這是一種複雜的感覺。
說不上開心,難過,遺憾,失落,還是坦然,隻是他知道,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
所謂父子情分,在家裡沒有妻子這個潤滑劑後,本來就轉動的相當生澀,而這種生澀會不斷加深,直到因為太過刺耳,最終徹底停擺。
對於父親和陳美娣的感情變化,餘秋堂其實能看的出來。
人活的年齡久了,就自然會生出智慧,彆看他麵容上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但身體裡麵裝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自然也伴隨著老年人的智慧和看人本領。
但。
看清又如何呢。
有些事,在心裡一旦埋下深刺,就不可能輕鬆挖去。
哪怕是刺被拔出來,曾經的傷痛以及疤痕永遠都除不去。
他沒有心情,也沒時間去理睬這種變化。
甚至還有點厭惡。
世上本哪有那麼多改正或者彌補,就能忘卻前期傷害的好事,誰說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根本就是個笑話。
你放下了屠刀,我被殺死了。
你成佛,我成了鬼。
憑啥啊,想什麼呢你們。
再說,當前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老秦的桑黃,是需要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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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來,餘秋堂背著以前兩份的神仙豆腐,早早送到美芬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