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兒子,他像餘秋實這麼大,就已經要明白很多事,乾很多活,可餘秋實卻不喜歡勞動,也不喜歡讀書,就知道玩。
關鍵他還偏偏就有人慣著。
餘秋實指著棺材,“不是咱爹在做嘛,又沒讓那你做。”
“要是你死了,我也給你做。”餘秋堂不喜歡餘秋實這種無所謂的樣子。
四叔去世,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裡,唯獨這家夥,似乎不以為然。
“沒那個必要啊,我要是死了,就給我隨便搞個爛棺材,埋到土裡就行,我都死了,還要那麼好的棺材乾嘛,能吃啊?”
餘秋堂微微一怔,這孩子,竟然是這樣的生死觀。
也是。
或許正是因為他對生死看的不夠深沉,所以上輩子才會做那種糊塗事。
他之前想著著說,這個弟弟能引導,就稍微引導下。
畢竟是親兄弟。
那種天然的情感,讓他明明不喜歡餘秋實,卻依然無法直接對他置之不理。
他想了想說,“可能是人活著,不管是被動或者主動,都會承載著彆人的期望和情感寄托吧。”
“啥,我不懂。”
“很簡單啊,我問你,你心疼你娘嘛?”
“心態啥,每天就知道打我。”餘秋實沒好氣地說。
餘秋堂看著他。
餘秋實被看的有點勢弱,隻好無奈說,“心疼,行了吧?”
“那咱爹呢?”
“也算吧。”
“姐姐們呢?”
“這個……也算吧。”
“那我呢?”
“你?”
餘秋實這時顯得有些猶豫,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餘秋堂聽到這句話,卻沒有什麼不滿,反而是微微一笑。
這孩子,能說出這種話,起碼說明他還有一個優點沒有被徹底泯滅,那就是坦誠。
“如果我突然死了呢?”
“你咋可能會死?”
餘秋實回答的很快,聲音也提高幾個分貝。
他幾乎沒有思考,潛意識就飛出這句話,並且不打算說點其他的東西掩飾自己本意。
“咋不會,你看看咱四叔,他死的時候,難道還有什麼征兆,啥都沒吧?”
“他能一樣嘛,他那是自己找……”
餘秋堂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餘秋實也覺得自己這個話說的太粗糙,神情有點懊悔。
“你又不是四叔,你不會那樣做。”
餘秋堂點點頭,“話是這樣說,但老天爺收走人,不是靠這個就是靠那個,萬一有點意外呢?”
“意外?”
餘秋實坐在門檻上,手托著下巴,陷入思考。
一直到餘得金回來,餘春杏和孩子們起來,餘秋實還坐在門檻上看著他們兩人做棺材,沒有完全想清楚這個道理。
“爹,你幾點過去?”
上午8點多,餘秋堂無法在這裡繼續乾活了,那邊事情還多著呢。
餘得金看看手下的棺材,想了想說:“後晌吧,差不多能完成。”
“行,那到時候你過來吧。”
餘秋堂帶著餘春杏和兩個孩子就要走,餘秋實卻在後麵說帶著他。
餘秋堂問他之前不是說不去幫忙嘛,餘秋實說他又想去看看。
餘秋堂也沒有拒絕。
每一個參加過親人白事現場的人,都會成長一截。
麵對死亡這種所有人必到之歸途,隻有正視他,才能得到生的意義和樂趣。
一起帶著來到新院這邊。
剛出巷道口,就聽到悠揚的哀樂,響徹整個村莊。
嗩呐的聲音非常有穿透力,而西北廣闊的天地,給這種樂器附加了無窮的生命力。
村裡誰家過白事,幾乎不需要專門去打聽,隻要隨意站在村裡任何一個村道上,細細一聽,風就會將嗩呐的聲音吹過來。
餘秋堂車子行駛到南邊,遠遠就看到他家院子門前,高大的楸樹上拉著繩子,繩子上掛著各種顏色,形狀的幡。
有的是圓形,有的則是八角形,有的長數米,有的則是很粗壯。
被西北風吹拂起來,像是升起的一隻隻風箏。
他的車子停在餘秋江的鐵匠鋪門口。
這邊今日暫時成了親戚的中轉站,來自各處的親戚來這裡,都會暫時做個調整,然後在進入白事現場。
所謂調整,隻要是穿孝染鞋。
這是個非常複雜的過程。
一般來說,這邊的孝分為六個等級,不同等級的孝能通過孝服一眼看出來。
第一種就是親兒女,媳婦,穿的全身孝,並且還會拖在地上很長。
全身孝也稱之為重孝。
頭頂的孝帽要有前簷,要能放下來擋住眼睛。
孝帽後麵要拖孝帶,起碼拖個兩三米長。
身上的孝褂也很長,直接要能蓋住腳麵,而腳上的孝鞋,要用整個白布將黑色鞋子全部包裹起來。
遠處看去,重孝的人,全身都是一片白。
這種人當日走到哪裡,都是受到額外照顧,因為大家能一眼看出,他的至親去世,肯定心裡非常難過。
除去重孝,第二等的就是半身孝。
也就是上麵有個孝帽,上身有個孝褂,下麵染半個白鞋這樣。
這種一般是兄弟姐妹,女婿,侄子,外甥,孫子之類,也算是親人。
第三種就是孝帽,這種就是外孫以及堂侄之類。
第四等,就是紅色的孝服,這就是重孫之類。
第五等是黃色的孝服,重孫的兒子輩……
還有最後一種,就是彆個白花,這種就是長輩,例如父母埋葬孩子。
一般人去世,鄰居會自己備好孝服,而外麵來的親戚,則是會安排人專門發放孝服,例如舅家的人等等。
今日負責發放孝服的正是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