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來到臘月六日這天。
早晨大家都起的很早,出門才看到昨夜偷偷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很快,家裡的親戚,相熟的鄰居,還有王浩峰這類朋友都來了。
美中不足的是,因為四叔剛去世,還沒過百日,暫時無法放鞭炮。
但依然不耽誤大家喝酒吃飯。
很多女人一起做飯,小孩子們在院子裡玩耍,男人們則坐在大房裡喝酒。
二叔那邊太忙,但專門派來了餘秋山和春萍回來。
也算是非常給麵子。
餘秋堂在酒席上,想著今日和明日也沒什麼安排,加上最近心情沉悶,也就趁著這個熱鬨事多喝幾杯。
結果喝的有點多。
最後竟是神智有些模糊。
於是便被扶到隔壁去休息,這邊就由千杯不醉的餘秋江幫照看。
他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還夢到很多人,有米雅麗,也有前世的孩子。
還有很多朋友,過往,反正亂七八糟。
直到餘秋原進來喊他,他才醒來,頭痛欲裂,盯著餘秋原看了半晌。
開始隻看對方嘴唇在動,慢慢才聽清楚,說是王有財來了。
餘秋堂一下酒清醒許多,他一骨碌爬起身下炕,身體還是搖晃下,差點沒撲倒在地,還是餘秋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你能行吧,堂哥?”
餘秋堂點點頭,將餘秋原手推開,就著房間的大鏡子看了眼自己。
鏡子裡的他顯得有點憔悴,眼睛微微有些浮腫。
對著鏡子使勁揉揉臉,又就著臉盆裡冰冷的水洗洗臉,這才更為清醒。
剛好聽到外麵傳來王有財的喊聲。
他掀開門簾,順手拉起門背後的槍,大踏步出去。
出去後,才發現在他睡覺時,大房吃飯的人們散去很多,就隻剩下幾個晚輩還在打撲克。
現在餘秋江和餘秋山攔著大門口三個人,姐妹們則站在房簷下,焦急地看著。
孩子們受到驚嚇,躲在大人身後,從大人腿縫裡偷偷看向大門口的陌生人。
“大姐呢?”
“裡麵呢,沒讓出來。”餘秋原在旁邊小聲說。
那邊,王有財和隨同他一起的兩個人,看到餘秋堂出來,立刻指著他喊道:“餘秋堂,我是來接你姐回家的,你們把我攔住乾啥?”
餘秋堂沒有立刻回答,臉色冰冷,提著槍緩緩走到前麵。
餘秋山和餘秋江看他這個樣子,連忙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
“堂堂,你不要莽撞。”
兩個堂哥自然是為他好,餘秋堂分彆對他們點點頭。
兩位都明白意思,這才放開他。
“江哥,山哥,還有原子,你們都進去吧,外麵天冷。”
“沒事,我們在裡麵呆得太悶,正好出來透透氣。”餘秋山微微一笑。
餘秋江眼神淡漠,冷冷地看著王有財三人。
對方是三兄弟,他們也是三兄弟。
餘春杏的事,他們都已經知曉,此時恰恰都喝了點酒,心中正帶著一股莽勁。
他們拉著餘秋堂,隻是希望他不要衝動到,一槍把人打死。
酒醉的時候,人可是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餘秋堂知道兩個哥哥也是給他長勢,雖然他不需要,但也犯不上拒絕。
也就隨他們去了。
他回過眼神,掃了眼和王有財一起的兩個人,眉目間與他有幾分相似,大概率是親兄弟或者堂兄弟。
和他們這邊很相似。
這也是這年頭很常見的一種現象。
誰家的兄弟多,那這家人就比較強勢。
說到底,在農村裡,道理不道理,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首要依據。
武力看起來野蠻,卻往往是最有效,最快捷的手段。
你講半天的道理,還不如打一架更紮實。
如果一架不夠,沒有解決,那就再打一次。
如果個人不行,就來群毆,群毆不過癮,就直接家族和家族,村與村之間互毆。
幾百人的械鬥,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王有財看看餘秋堂手裡的槍,又想起上次被一腳踹飛的恐懼,下意識舔舔嘴唇。
他也注意到餘秋堂身旁的兩個兄弟。
還有後麵另外一個。
餘秋山和餘秋原還好,雖然個子都行,但一個看起來明顯文質彬彬,不是脾氣暴躁的料,一個則是半大小子,臉上還是稚氣滿滿。
但黑著臉的餘秋江則完全不同。
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虎背熊腰,手臂因為長年累月的打鐵,變得格外雄壯,比一般人大腿還粗。
而他的膚色,更是常年被火焰烤的黑紅,粗糙,此刻因為喝了酒,竟是隱隱有些微的暗紅。
配著他淡漠的眼神,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氣氛一時間顯得格外冰冷。
這時,突然從大房裡衝出一個人,捂著嘴一陣猛跑,到院子裡的樹下麵,抱著樹就是一陣狂吐,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很快,院子裡就彌漫著惡心味道。
正是喝醉的王浩峰。
這家夥酒量比餘秋堂還差,但特彆喜歡喝酒,酒品還行,就是每次喝完都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
眾人都皺皺眉頭。
餘秋堂無奈地對餘秋原說,“看著點峰子,不讓他坐在上麵。”
餘秋原搖搖頭,去扶王浩峰。
這樣一個插曲,讓這邊的氣氛稍微緩和些,餘秋堂剛起床的戾氣,稍微壓製一些。
他目光沒有其他兩人,隻是看著王有財,耐住性子說,“王有財,你和我大姐分開吧。”
“啥?”
王有財沒明白,反問道:“你說啥分開?”
“我大姐以後就住這裡,不再回去了,你……”
“不回去咋行,她是我媳婦,一直窩在娘家算什麼回事,村裡人不得戳我脊梁骨罵?”
王有財有點激動,“再說了,她不回去,家裡活誰來乾,總不能等著我一個大老爺們圍著鍋台轉吧,我娶媳婦為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