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崇厲神情有些激動。
“我知道泠青會死,知道江不執是為了一個凡間女子來剜我的心蓮,知道我會被逼入魔道,會認識你,也知道我最後會灰飛煙滅,神魂聚散,而你被江不執欺騙,被困在鎖魔司……我知道,你對我、很好。”
喬棲一口氣模棱兩可地複述了一遍以扶蓮視角知道了的事情,有點帶賭的意味望著崇厲,她想,如果結果不是她預想的那樣,她就利用道具編織幻境來偽造這一切的真偽,抹去崇厲的疑惑。
果然,崇厲激動地握住她的肩頭:“你知道……你都知道、為什麼?難道你和我一樣……”
“我還知道你也記得,記得以後會發生的這些事,從你我今世的第一次見麵,你看我的眼神中我就明白了,我不確定是不是夢,但我好像真的重生了。”喬棲說得玄玄乎乎的,好像自己真的不清楚一樣。
崇厲更加信以為真:“我亦如此。扶蓮、前世我從鎖魔司出來之後才知道你已經……的消息,我尋遍世間百處,山河每一角落,我散儘畢生修為還是無法重塑你的蓮身,隻因江不執已然飛升,他的體內,還帶走了你的一瓣心蓮。所以我動用了魔界秘術,我沒想到真的成功了,我真的再次回到了從前,我告訴自己還不晚,這一次,我定要護你周全,所以我不合時宜的提前出現在你的身邊。”
“扶蓮,你也知道、你也重來了,我真的好開心。”
他的語氣忽然像一個孩子,喬棲覺得有些酸楚不忍。
扶蓮不能重來,重來的、是代替她活著的自己。自己終究不會是扶蓮,也成不了扶蓮,那個時候,他該怎麼辦?
喬棲仍由崇厲將自己緊緊抱住。隻有在背對著他的時候,才會不讓他發現,自己帶著心虛和不忍的表情。
不知過了多久,崇厲再次開口:“扶蓮,對不起。前世我來晚了,這一生,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喬棲更加心虛,尷尬得輕輕推開他:“謝謝……對了,江不執被關在了哪裡?我想去看看。”
崇厲一愣,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我帶你去。”
-
地牢的環境有些陰暗潮濕,紅紅的岩溶肆意的流淌在地麵的裂縫中,卻沒有絲毫的燥熱,反而透著股森森的寒意。
喬棲蹙眉跟在崇厲身後,走了不知有多久,終於看到了熔岩柱上,被困鎖住的、滿身是傷痕的江不執。他嘴唇慘白得可怕,額頭不斷冒著大顆大顆的汗珠,身上的傷口在熔岩的滲入中有些潰爛,散發出一股膿血的味道。
喬棲忍不住乾嘔。
以前看見江不執,是發自內心的惡心他,現在卻是生理不適引起的惡心反應。
喬棲默默瞥了眼崇厲。
果然能當上魔君的人,到底不是什麼善角。
【恭喜宿主,江不執此時崩潰值為:25%】
25%?
還得加強力度才好。
思量間江不執已經敏感地聽見了腳步聲,體內的心蓮感應到了原主扶蓮的氣息,緩緩抬起頭,望著喬棲扯開僵硬的嘴角:“師、尊。”
喬棲不怒反笑:“我該說什麼好呢,你的這一聲師尊,我受不起,我們早已經斷了師徒情分,從你選擇剜走我心蓮的那一刻起,江不執,時至今日,你可曾有愧?”
他當然不曾有愧。係統數據顯示沒有絲毫的變動。
他沒有說話。
是時候該加點猛料了,喬棲故意歎氣,望向崇厲:“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話。”
崇厲沉默片刻,留下一句“你小心些”便轉身離去。
其實這句小心大可不必,江不執是不可能還有餘力傷害喬棲的,他也贏不了喬棲。但崇厲總想留下一句什麼,好像就可以留下一絲、他還在喬棲身邊保護她的痕跡。
喬棲應了聲好。
崇厲走遠後,喬棲這才望向略帶疑惑的江不執,開口道:“江不執,我了救你兩次,又照顧了你這麼多年,你卻要剜我心蓮、要殺我、要逼我至萬劫不複之地,我有時候真的在想,若是當初須彌山我未曾救下你,亦或者當初人界濟世,我未曾於亂葬崗中救你出來,就不會出現今日的局麵了吧?”
她言語間透露著當初救下他的那個人是自己。
江不執猛地盯著她,瞳孔劇烈張放,劃過一絲驚愕與不可置信:“師尊說什麼……當年亂葬崗,是你救了我?”
喬棲沒有說話,隻是作出一副悲傷的樣子。
“怎麼……可能?騙人的吧……”當初亂葬崗的事,鮮少能有人知道,江不執已經信了幾分,嘴中卻一直否認,像是在自我欺騙。
喬棲歎了口氣,眼神飄忽,看似回憶,實則她在看係統的提示框。她照著上麵的句子聲情並茂的朗誦了一遍:“江南無所有,如今正值晚秋,待你長大之後,若有緣、我再相贈你一枝春可好?”
江不執失了聲,恍若重回了當年的那一場秋。
那時他死死的拽住扶蓮的裙角,用軟糯糯的嗓音帶著些許哭腔懇求她:“彆走,彆留我一個人。”
扶蓮低頭望著眼前這個淚眼漣漣的小男孩,歎了口氣,提著裙擺蹲下身子,摸了摸他圓乎乎的腦袋,溫婉笑道:“你的傷也痊愈了,如今為你尋了好心的人家,今後的日子應當會過得很好的。”
“我不要……我要你……你陪我。”他哭得更凶。
“抱歉,我……無法停留太久。你看,”她指了指周圍的梅樹,“江南無所有,如今正值晚秋,待你長大之後,若有緣、我再相贈你一枝春可好?”
江不執最終沒有留住她,但他卻一直都記得這個場景,記得這句話,他堅信、長大之後他一定可以再見到她。
所以後來他被師尊收留,卻常常以各種曆練為由回到那片梅林去等,直到有一人,他看見了梅林中折一枝春梅,輕輕放在鼻尖出嗅著梅香的薄顏。
……
原來,竟是誤會嗎?
原來,薄顏並非當年救他的女子,救他的、竟是師尊嗎?
江不執眼中難得可見的淚光,他想起了自己曾一刀刀刮走扶蓮心蓮的場景,心中猛地一疼。
【恭喜宿主,江不執此時崩潰值為:40%】
起效果了!
喬棲心裡竊喜,麵上卻更加傷感:“你可知、九轉心蓮全部丟失,我會如何?”
她轉身緩緩地走到地牢門口,快要跨出地牢的那一刻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隻是用沙啞的嗓音不輕不重道:“神魂散儘,灰飛煙滅。”
言罷,她跨出地牢,慢慢走遠。
地牢裡是江不執撕心裂肺的吼聲:“怎麼會……師尊!不!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師尊、扶蓮!求你回來……啊!怎麼會是這樣……”
【恭喜宿主,江不執此時崩潰值為:50%】
完美!
喬棲邊走著,邊竊喜。
不能逼太緊,讓他先體會體會這種滋味,再從他的仙途下手,徹底毀了他的修仙夢,要達到100%應該沒有問題。
就這樣,一連好長一段時間,喬棲都沒有去地牢看過江不執。隻聽說地牢裡的他時不時會發出很長時間的哭嚎,又時不時大聲狂笑,就像瘋了一樣。但即便是這樣,江不執的奔潰值還是升升降降穩定在了50%左右。
喬棲很想諷笑,看來在他的心裡麵,哪怕自己心愛的女子再如何被自己親手傷害,所有的痛苦折磨加起來,也僅僅隻能抵過仙途在他心中的分量。
崇厲聽看守地牢的人說自從喬棲那日從地牢離開之後,江不執的狀態就像瘋了一樣,心中愈加好奇他們之間的對談,但他也隻是轉了轉手中的琉璃盞,沒有過於去探究。
倒是司瞳好奇地找到喬棲,直接問道:“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啊?你是沒看到他如今在地牢裡那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整個人都奔潰了。”
奔潰了?不存在的。
要是整個人都奔潰了,那還需要她再費什麼力氣。
喬棲答非所問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徹底毀了一個人的仙途?”
“啊?奶奶的,夠狠啊,我喜歡!”司瞳愣了兩秒,豪爽地拍了拍喬棲的肩頭,“挑斷他的經脈,摧毀他的內丹,將他生生世世囚/禁起來,我便不信他還能飛升。要實在不放心,殺了他便是。”
殺是不能殺的,前者的話,他體內的心蓮已經深深根植在他的脈絡中,融為一體,即便挑斷經脈,也還是能複原的。他用了心蓮那麼多年,一定深諳心蓮的能力,還得讓他從心裡覺得自己就算靠著心蓮、也不可能再飛升了才好。
“你在想什麼啊?”司瞳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奇道。
“沒什麼,”喬棲回過神,衝她笑笑,“我在想,顧生怎麼樣了?”
顧生待在魔界有些日子了,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嘖,能怎麼樣?天天對著那把破劍在那修煉唄。死心眼一個,拉他去玩兒都不願意,天天把報仇掛在嘴邊,都快成怨婦了。”司瞳撇撇嘴道。
喬棲挑眉望著她:“我看你才快成怨婦了吧,怎麼,看上人家了?”
“放你娘的屁!老娘會喜歡一個小屁孩,老娘都可以當他曾曾曾無數個曾祖母了,怎麼可能看上他!”司瞳著急著否認。
“真的?”喬棲笑。
“真的!我就是死,一輩子都沒人愛,我也不會愛上他!”
嘶,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像真香定律的經典言論呢。
喬棲默默想。
“好吧。”
司瞳鬆了口氣。
“我可聽說了,顧生這段時間日夜不停的修煉,都快要走火入魔了。”
“入魔怎麼了,入魔不好嗎?那不就和這兒的魔都成同類了,待在魔界更加順理成章。”司瞳聳聳肩。
“可我聽說,他唯一沒有修煉的那日,去凡界見了個姑娘。”
“什麼!”司瞳猛地拍著喬棲的肩頭蹭起來,喬棲險些沒坐穩,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大,眼神飄忽不定地解釋道,“這他娘的,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知道去沾花惹草的,他這個樣子還怎麼修成正道!下會見了他,老娘一定好好訓訓他。”
“是是是,我們司瞳大祭司為了他,那可是操不完的老母親的心啊。”喬棲暗笑,心裡已經對司瞳的心思肯定了十之□□。
司瞳剛還想說什麼,突然地宮一陣強烈的晃動,喬棲與她搖搖晃晃地扶助對方,剛站穩腳,崇厲救立馬閃身在她們跟前:“沒事吧?”
沒帶人稱,但司瞳很清楚不是在問她,也就沒有回答。
“沒事。發生什麼事了?”喬棲問。
“好像是仙界的人。”崇厲答,“放心,我來解決。”
言罷,還未等喬棲再度開口,崇厲已經不見了身影。
“……”無語。喬棲繼續坐著吃點心。
【提醒宿主,危險人物靠近!危險人物靠近!】
啊?
【根據數據顯示,人物資料為:楚仙師,當初給江不執法器讓他奪取心蓮的那個仙者。】
奶奶的,是他!
喬棲猛地蹭起來,跟著係統導航趕過去。
“欸你乾嗎去啊?”司瞳還在吞點心,一晃眼喬棲人都不見了。
-
“本君再說一遍,人、不放,扶蓮、不許動。”
喬棲趕出去,就聽見崇厲不怒自威的這麼一句話。
她看著那個楚仙師,顯然楚仙師也發現了她,厲聲道:“妖女!你居然這般殘害弟子,當真是蛇蠍心腸,可憐江道友前來求取法器之時,還千萬叮囑不能傷到你的性命。”
??什麼邏輯?他用法器對付扶蓮,沒傷到性命,還得扶蓮對他感激涕零唄?
喬棲一聽就來氣:“那我可還得謝謝他不殺之恩咧,你說這話出來我就覺得真他/嗎的離譜,你說這種暴露智商的言論來丟什麼人現什麼眼!擺正三觀彆亂放屁好嗎,真不知道你是修什麼道成仙的,畜生道嗎?說到這兒爺真的很好奇,你們那個畜生道到底是不是很好修成正果,怎麼你們都擠這往裡湊呢?”
“你!……果真伶牙俐齒,怨不得雲麓一派,受儘你的羞辱之後,還要慘遭你屠門。”
什麼?
喬棲愣了愣,望了眼崇厲。
崇厲搖頭:“不是我。”
喬棲點頭,問:“欸老頭,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屠門!”
“哼,妖女,雲麓已被血洗滿門,浮屍上千,殿堂染赤,你居然還想裝作不知?你以為貧道會信你嗎!”楚仙師揚揚手中的浮塵,白胡子翹起。
“張口就來?”喬棲冷笑,“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如何給江不執法寶讓他來對付我暫且不論,這雲麓滅門之事你休想一個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你若是實在找不到人可以怪罪的,自己抱回去舔不香嗎?”
“你!”
“你什麼你!你若真想弄清真相,就動動你核桃仁大小的腦子好好查查,我會傻到頂風作案,在自己嫌疑最大的時候去做這種蠢事?這不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攬鍋嗎?”
“……你休要狡辯,雲麓派自你們離去後,就閉派修養,期間根本無任何人去過雲麓,不是你們又是誰?!”
“沒人去過,那敢問仙師,你又從何得知呢?……哎呀!”喬棲往後退了退,眼珠刻意的上下掃動,來回打量了四五下楚仙師,然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道是楚仙師自己賊喊捉賊,屠了雲麓後禍水東引,想讓我們背這個鍋!”
“你!”楚仙師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明顯的青筋布滿他老肉橫生的臉,白胡子氣得一顫一顫的,冷哼一聲,“你少在這兒簧口利舌,混淆視聽!”
喬棲拍了拍衣裙,自然的甩甩手臂:“那就奇了他嗎的怪了!楚仙師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不會是雲麓的冤魂托夢於楚仙師的吧?”
“……”楚仙師有些啞然。
崇厲笑:“原來如此。看來雲麓的冤魂與楚仙師還有些溯源糾葛,不然怎就偏偏挑中楚仙師托夢呢?”
喬棲在心裡為他點個讚。
小夥子有潛力!
楚仙師吃了癟,蠟黃的麵色難得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珠在崇厲和喬棲身上來回打了兩轉,冷冷一笑:“好個扶蓮,你身為蓮身仙體,居然與魔界勾結殘害無辜生靈,今日本仙師若不重罰於你,它日你比釀成大禍!”
言罷,他拂塵重重一掃,一股強大的靈力向著扶蓮襲來。
扶蓮以蓮瓣作盾,卻被他輕而易舉的打散。靈力快要擊到扶蓮身上時,崇厲蹙眉,出手間一股黑霧將它化散。
他擋在喬棲麵前:“扶蓮,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喬棲望著他的後腦勺道謝。
娘的,看來以前江不執剜走了扶蓮這麼多瓣心蓮,就算及時止損,終究還是法力大減,如今的自己根本不是這個楚仙師的對手,以後行事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當日萬更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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