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寧心裡有些生氣,她認為阿翁不該這樣對自己。在自己的認知裡,阿翁從來都是溫和寬宏的人,不會去逼彆人做什麼事情。更不會逼迫自己,他最疼愛的孫女做不喜歡的事情。
自己未來嫁給什麼人,難道阿翁會逼迫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麼?如果他這麼做了,那他是真的疼愛自己麼?萬一自己喜歡的人不是世家大族的人呢?他真的會阻止麼?
而且……而且李家小郎君有什麼不好呢?
阿翁要是不來問,顧青寧還不會往這方麵去想。細細一想,李家小郎君心靈手巧,一諾千金,生的也俊俏,言行也自有風度。自己對他其實挺有好感的,但也根本沒發生什麼,阿翁特意來問話,這是什麼意思?
於是處於逆反和不滿的心理,顧青寧故意的說了一句。
“阿翁,李家小郎君沒什麼不好啊,青寧覺得他很好啊,為何不能和他來往?如果青寧喜歡他呢?阿翁應該不會反對吧。”
令顧青寧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句話引起了阿翁的雷霆大怒,他雙目圓睜,低聲吼了起來。
“放肆!絕對不可。青寧,你這樣的想法絕對不可有。阿翁絕不允許。看來老夫的預感是對的,果然如此。這李徽是該死了,他居然跟老夫撒了謊,他果然在誘騙你。老夫必須要處置了他才成,留著他,終是個禍害。”
顧青寧驚呆了,她沒想到阿翁的反應這麼大。她隻是隨口賭氣一說,阿翁便用從來沒有過的語氣嗬斥自己,還要去處置李徽。
處置是什麼意思,她當然明白。
顧青寧驚慌失措,連忙解釋自己隻是玩笑話,她和李徽並無瓜葛。她可不希望因為自己這負氣的一句話又害了李徽。但是無論她怎麼解釋,顧謙卻始終不相信。
顧青寧最後隻能哭著跪下來求肯,懇求阿翁不要生氣。發誓賭咒說隻是一句賭氣話,顧謙這才息了怒火。
“明日一早,老夫命人送你回會稽。青寧,阿翁是為你好,也是為了顧家好。你以後會明白阿翁的好意的。”顧謙留下這句話後拂袖而去。
顧青寧發呆了半晌才緩過勁來,心中難過之極。她也終於明白了過來,阿翁對自己的疼愛是虛假的。或者說,是有條件的。自己隻能作為顧家和彆的家族聯姻拉近關係的工具罷了。
他所謂的為自己好,無非便是自己將來會嫁入世家大族之中,會衣食無憂罷了。但是,嫁給什麼人?自己喜不喜歡對方?自己都是沒有選擇權的。
顧青寧發現了這殘酷的真相之後很是傷心。但她沒有辦法反抗,她也不敢反抗。一方麵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很大,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另一方麵,她真的擔心阿翁會對李徽下手。她並不想害了李徽。所以,她隻能接受阿翁的安排。
但是,表麵上的屈服,不代表心理上的屈服。特彆是對從未受過委屈的養尊處優的十五歲的少女而言,心中強烈的逆反心理促使她做出了決定,她要在臨行前去見一見李徽。
一來,給他送藥,當麵向他道歉。二來,她想要向李徽告個彆。
於是顧青寧便命婢女去街市上買了一套絲綢長衫,一根金絲發帶,作為賠償李徽被扯碎的衣衫的賠償。那瓶黑玉膏自然也要送給李徽。
至於那方絲帕,原本顧青寧是沒打算放在包裹裡的,但還是賭氣心理占了上風。你們怕我和李家小郎君有什麼瓜葛,拿著絲帕說事,我便偏要送給李家小郎君留著當紀念。非要讓你們不開心。
至於李徽拿到這些東西後是什麼心情和反應,她倒是沒有多想。一個受到了打擊的十五歲的少女,考慮問題哪有那麼的周全,她隻想做自己此刻想做的事情。
顧青寧還細心的寫了一封素簡放在包裹裡,防止李徽不在家中,自己見不到李徽的話,這封信便派上用場了。
可是令顧青寧沒想到的是,李徽在家,但是他不肯出來見自己。兩個人隔著一道窗戶,但卻像是在兩個世界之中,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天塹一般。
顧青寧心裡愈發的傷心失落。她其實能夠理解李徽為何避而不見,阿翁定然也已經拿這件事警告過他了。自己可以任性,李徽卻不能。因為阿翁很可能會嚴厲的懲罰他,他承受不起。
顧青寧從李家回來後,晚飯也不吃,便一直坐在燈下發愣。心情沮喪之極。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沒見到李徽的傷心超過了之前阿翁對自己訓斥時的傷心。坐在燈下發愣的時候,心裡總是定不下來,總是覺得空落落的。
胡思亂想之間,顧青寧想起那天在後園之中和李徽製作噴泉時聊天說笑的情形。甚至能夠清晰的回憶起當時的每一句話,想起李徽的每一個眼神來。顧青寧忽然覺得心砰砰的跳,臉上火辣辣的燒。
如果沒有今日這番事情的話,或許顧青寧還根本沒意識到什麼。但是現在,她感覺到了一些朦朦朧朧的東西忽然在心頭萌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