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庸快步回到住處,將燈籠吹滅,換了一身蓑衣頂鬥笠再次出門。他輕手輕腳的出了院子,徑自沿著碎石大路往莊園外邊走去。
漆黑的夜晚,細小的雨點在空中飄落,夜風吹在身上微微有些冷。但是韓庸的額頭卻似乎出了汗,呼吸也顯得急促。
他快步走到莊園西邊的大門,看門的老仆本就又老又聾,今晚又喝了個爛醉,此刻在自己的小屋呼呼大睡。怕是打雷也叫不醒了。
韓庸奮力將木柵欄門推開,然後走了出去,站在門口的黑暗之中眯著眼朝四周張望。四下裡一片漆黑,隻有細雨灑落空曠的野地裡發出的輕微的沙沙的響聲。
忽然間,在細雨飄灑的遠處,傳來了幾聲擊掌之聲。
“啪啪啪,啪啪啪。”
那聲音雖輕,但卻聽得真切。韓庸緩緩伸手給予回應。
“啪啪啪,啪啪啪。”
片刻後,兩條人影從黑暗處現身,他們都披著鬥笠蓑衣,貓著腰鬼祟走近。
“是韓管事麼?”走來的兩人壓低聲音問道。
“是馬鳴朱耀麼?”韓庸沉聲問道。
“正是。”那兩人走到近前躬身道。
韓庸眯著眼借著黯淡的天光辨認清楚,點頭道:“很好,都準備妥當了?”
那兩人低聲道:“我們兄弟做事,韓管事大可放心。按照你的吩咐,牛車三十三輛,騾車九輛,都準備齊全了。”
韓庸點頭,冷聲道:“人都靠得住麼?”
“您老放心,都是從江州外郡找的人。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事一了,便打發他們即刻回鄉去。報酬給了便成。”身材高大的馬鳴壓著嗓子低聲道。
“很好。那便抓緊時間做事。大車趕進來裝貨,動作要快,不得喧嘩。裝好貨之後,還記得我跟你們說的話麼?知道運到那裡麼?”韓庸沉聲道。
“曉得。直往西南,晌午前運到四十裡外白水溝湖汊處存放,等明日船來再裝船運往建康不是麼?”馬鳴輕笑道。
“很好。記得便好。二位可要好好的辦這件事,辦好了,二位以後吃香喝辣,腰纏萬貫,風流快活。辦砸了,嘿嘿,後果我不說你們也知道。”韓庸冷聲道。
“曉得,曉得。我兄弟一直感謝韓管事照應,自當儘心辦事。隻要跟著韓管事,咱們下半輩子吃喝不愁。嘻嘻。”
韓庸哼了一聲,擺手道:“莫廢話了,行事!”
那兩人點頭應諾,回身飛奔而去。不久,黑壓壓的數十輛大車陸續現身,不久後一輛接著一輛進了莊園大院裡。韓庸在前引路,沿著圍牆邊角一路往北,避開中間房舍庭院位置,來到莊園北側的一座庫房前。
這座庫房是東湖莊園北側的唯一座庫房,距離莊園其他幾座庫房較遠,是一處單獨的所在。平素這座庫房並不存放稻米糧食,而是存放一些農具物品,破敗待修之物,幾同廢棄。但這一次,韓庸命盧方將這庫房騰出來,將新收的部分稻米存在裡邊。
韓庸的理由很簡單,明日東翁前來發放佃農所得糧食,百姓們都跑去其他庫房那裡領糧,地方狹小,容易擁堵嘈雜。北庫房左近廣場開闊,不至於擁堵雜亂。
這個理由雖然牽強,但是盧方是韓庸提拔的人,對韓庸言聽計從。韓庸說要這麼做,自然是立刻照辦,也根本不會去多想。況且,就算是心眼再多的人,也根本想不到韓庸會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韓庸這麼做,當然是便於將糧食偷偷運走,北倉偏僻,減少了被發現的風險。
數十條人影迅速行動,一包包的稻米被搬運上車。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幾十輛大車全部堆滿了稻米。子夜之前,所有的大車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莊園西門,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韓庸目送最後一輛大車離開,這才轉身回到莊園之中。回到住處,他坐在燈火下發了一會呆,又喝了兩盞茶水,這才又起身出門。
外邊的小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光已經蒙蒙開亮。韓庸邁開大步來到了北庫房。庫房裡已經堆了小山一般的稻草,那是之前韓庸吩咐馬鳴那幫人將草垛搬了上百捆丟在庫房裡的。
韓庸籲了口氣,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亮,在草垛下邊的空洞處點起了一堆小火苗。看著火苗燒著了乾燥的草捆之後,韓庸快步離開,回到住處對著酒壺悶了幾口酒,脫衣上床,悶頭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