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裡早已漆黑一片,倒不是李徽等人去赴慶功宴了,而是所有人都早早的睡下了,隻留下兩人值夜。
李徽接到了邀請,而且是周澈親自來請的。但李徽以身子疲憊為由拒絕了。周澈知道李徽心情不好,他也無可奈何,隻得回去稟報。
王光祖得知李徽不來的消息後,冷笑道:“不來最好,老子不稀罕。這廝如此不識抬舉,今後也不用跟他客氣。所有兄弟都給我聽好了,今後見到這個李徽,不必給他臉。在我等麵前,還擺官架子。也不想想,這居巢縣中誰做主。”
眾流民士兵紛紛叫道:“就是,早看他不順眼了。在咱們大帥麵前擺譜,瘋了不成?”
“給他臉,他不要。今後便不給他臉,專打他的臉。”
“瞧他長得像個兔兒爺模樣,來給咱們大帥暖被窩的話倒還差不多。可惜大帥不好這調調兒,不然叫他洗乾淨屁股來撅著。”
“哈哈哈哈。”
眾流民瘋狂大笑,汙言穢語層出不窮。
周澈實在聽不下去了,沉聲道:“大帥,好歹此次之勝李縣丞也是出了力的。他對你也沒有什麼不敬,何必讓這幫人如此辱罵他?咱們可不是土匪強盜,怎可恣意如此?這樣很不好。”
王光祖嗬嗬笑道:“罷了,周副帥不高興了,二郎們,都給老子把嘴閉上。吃酒吃肉,誰要再說,老子可不客氣了。”
眾人嘻嘻哈哈的閉了嘴,觥籌交錯劃拳猜酒,鬨的沸反盈天。
周澈心中不快,喝了幾杯酒便告辭離席。王光祖挽留幾句,最後看著他的背影不住冷笑。
夜半時分,睡在牆角的阿珠聽到李徽起床的動靜。她忙起身來,拉開簾子問道:“公子,你口渴是麼?我給你沏茶去。”
李徽沉聲道:“我不渴,我要出去一趟。”
阿珠愣了愣,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天色道:“這才半夜,公子又要出去?”
李徽沒有說話,但阿珠聽到了他穿衣服穿靴子的聲音。於是忙起身來點亮燈火。李徽已經穿戴整齊的站在屋子裡,頭上戴著那頂黑裘皮帽。
李徽伸手從床頭將懸掛著的那柄短劍取下來,雙手攥著短劍,將劍身拔出數寸,轉動了一個角度眯著眼看。短劍在燭火下發出刺目的光芒。擦的一聲,光芒隱沒,短劍重新入鞘。李徽將短劍往腰帶鐵環上一扣,懸在腰間。
“公子……”阿珠顫聲叫了一聲。
這幾天的事情讓阿珠已經膽戰心驚,昨晚公子帶人和湖匪大戰,阿珠一夜沒睡著。今晚,看見李徽又這幅模樣半夜出門,便知道恐怕又有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此刻心中害怕之極。
李徽抬起頭來,看著楚楚可憐的張著兩隻大眼睛看著自己的阿珠,緩步走了過來。
“阿珠。不要怕。我出去辦點事。一會我們走後,你也不要睡。穿好衣服,在這裡等著。”李徽聲音低沉的說道。
阿珠聽到他聲音中的不同尋常的意味,那是一種令人害怕的語氣。
“阿珠,你記著……如果有人攻進了縣衙,你不要猶豫,立刻去後園,去柴房下邊的那個地窖裡躲著。但記著,不要收繩子,以免被困死在裡邊。外邊沒動靜了,你再上來逃走。當然,如果我們回來了,那便平安無事了。記住了麼?”李徽沉聲道。
阿珠的心要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她叫道:“公子,你到底要去做什麼啊。彆丟下我。我怕的很。”
李徽沉聲道:“記住我的話,照我說的做。你去的時候,記得將我床頭那個包裹帶著。裡邊有些錢,還有我寫的收你為仆的文書,那些能證明你是我李家婢女的身份。還有我的一封短信。你拿著這些東西,許能被允許前往曆陽郡城。如果你能逃出去,便去江南吳郡顧家,找到我娘,她會收留你。當然,如果我娘問你我的情形,你替我告訴她老人家,孩兒不孝,不能為她養老送終了。”
阿珠更是驚駭,顫抖著嘴唇喃喃道:“公子……你莫要嚇我,你莫要嚇我。”
李徽微微一笑道:“這隻是最壞的情形罷了,未必便會發生。但我必須做出最壞的安排。聽明白了麼?記住了麼?一定要照辦。否則,我會很不高興。”
阿珠抬頭看著李徽,顫抖著點了點頭。
李徽伸出手來,輕輕在阿珠的臉頰上撫摸了一下,轉身拉開房門,闊步而出。
虛掩的房門口一股冷風吹進來,燭火劇烈的跳動起來。阿珠打了個寒戰,頹然坐在地上。
大堂上,趙大春郭大壯蔣勝以及其餘幾名護院都站在屋子裡。聽到腳步聲,眾人齊刷刷看向後門處,李徽闊步走了進來。
“見過縣丞大人!”眾人拱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