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大司馬的此次北伐,一開始便被朝廷和世家大族以各種理由搪塞阻止。其中的原因很簡單,那便是,這次北伐無論是怎樣的結果,都對大晉朝廷不利。
桓大司馬若是北伐成功,奪取了燕國國都鄴城,甚至滅了燕國。則立下如此大功之後的桓溫便將聲望高漲,實力倍增,朝廷還怎麼壓製住他?他依然是丞相和大司馬之職,位列諸王之上,還怎麼褒獎他的大功?除了賜九錫之外,怕是沒有彆的方式了。
賜九錫的下一步便是禪讓皇位。這是眾所周知的程序。桓溫的目的便在於此。
然而,桓大司馬失敗了,聲望和實力俱損。這似乎是緩解了朝廷的壓力。但稍有見識的人都明白,桓大司馬是不會甘心自己遭受的失敗的。這次失敗的後果一樣的可怕,甚至更可怕。
北伐勝利,起碼所有人都知道桓溫下一步要乾什麼。而失敗之後,所有人都知道桓溫會挽回威望,但卻不知道他要乾什麼。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一頭大象即將揮舞鼻子在瓷器店裡發飆,不知會造成怎樣的破壞力。甚至惱羞成怒之下,連整個房子都會被拆了也是有可能的。
鑒於此,侍中謝安和王坦之王彪之等人商議之後,上書朝廷,請皇上司馬奕下旨安撫桓溫,以穩定他的情緒。朝廷在十月底甚至派出了專門的慰問人員前去慰安桓溫,表示桓大司馬勞苦功高,勝敗乃兵家常事,桓大司馬切莫因為此次兵敗而自責。這次北伐已經展現了我大晉的威風,已經打的很不錯了。若不是天時不利,秦人偷襲之故,根本不會失敗。說桓大司馬養精蓄銳,做好準備,下一次一定成功雲雲。
總之,為了安撫桓溫,大晉皇帝司馬奕和王謝大族為桓溫找了許多理由,讓桓溫能夠下台階。就是不希望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不希望看到桓溫為了挽回麵子而做出破壞性的舉動。
可是,這一切並沒能讓桓大司馬感動,相反,卻被桓溫視為了一種羞辱。
大司馬參軍郗超看著朝廷賞賜的滿院子的慰問品,金銀玉器等物時,隻說了一句話,便讓桓溫破了防。
“看起來,桓公在朝廷和王謝諸位眼裡,是個需要安慰的失敗者了。在他們看來,此次北伐兵敗,是大司馬的過錯無疑了。”
桓溫知道郗超的意思。朝廷在北伐之初推三阻四,竭力阻止。現在自己敗了,朝廷這番作為,便是將責任全部推到自己頭上了。看起來是慰問,其實是一種羞辱。此次北伐兵敗的黑鍋,王謝等人是要自己一個人背負了。他們似乎生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大張旗鼓的來慰問,其實便是一種變相的落井下石。
桓溫這一生,大大小小的戰鬥經曆了太多。北伐兵敗雖然令人不快,但是要想桓大司馬因為這場敗仗而徹底萎靡下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既然想要通過北伐的勝利提高自己聲望,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的事已經成了泡影,那麼便換一種方式來挽回局麵。認輸是不可能的,承認失敗也是不可能的。
桓溫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甩鍋。自己絕不承認北伐失敗是自己的責任,這個黑鍋自己不背。
十一月初,桓溫移鎮廣陵。隨後便命大司馬參軍郗超前往京城建康,說要當著群臣的麵解釋此次北伐兵敗的緣由,以正視聽。
郗超代表桓溫解釋了整個北伐的過程和決策,最終將北伐戰敗的責任歸咎於豫州刺史袁真頭上。
郗超上奏言道:大司馬進軍勢如破竹,一路北上所向披靡,收複大片失地。當地百姓無不壺漿簞食以迎王師,當地官員無不出城投誠,加入北伐作戰之中。故而才能夠以極快的速度攻到坊頭。
而來時運兵運糧的水路乾涸,導致水路不通,糧道斷絕的事,桓大司馬其實早就有預料,並且也早有對策。對策便是命豫州刺史袁真率三萬兵馬打通石門水道,作為第二條運輸後勤物資補給的通道。
然而,袁真率豫州兵馬三萬,在燕人主力被大司馬主力幾乎全部吸引的情形下。在石門守軍隻有不足三千人的情形下,卻遲遲未能占領石門,未能打通水道。這是袁真的陽奉陰違所致。他本可以在半個月內拿下石門,打通水道,結果近兩個月時間都未能得手,這已經不是懈怠無能了,而是故意為之,故意掐住北伐大軍的咽喉,其目的便是要讓大司馬北伐失敗。
郗超甚至還說,桓大司馬懷疑袁真受人指使,否則他斷然不敢這麼做。聯係到桓大司馬北伐出兵之時,朝野一片反對之聲,各種勸說攔阻。桓大司馬懷疑朝中有人通過袁真之手破壞北伐,導致失敗。要求朝廷降罪袁真,並徹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