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傍晚時分,一場戰前會議再一次在桓溫的大帳之中召開。此次會議是商議今晚的全麵進攻之策。因為今晚,敢死隊將要從地道進城進行破壞,而城外的大軍將要發動全麵的攻城,這將是最後的殊死一搏,成敗在此一舉。
布置完城外兵馬的攻城梯隊和進攻區域之後,會議的核心來到了何人率敢死隊進城的議題上來。
會議一開始,謝玄便提出由他來率領兩千敢死隊進入城中的請求。桓溫沒有表態,而是讓謝玄稍安勿躁,先商議城外的作戰任務。
“從地道進城作戰,事關重大。適才謝玄已經請求領軍入城作戰,不過老夫認為不太適合。不知有哪一位願意領軍進城?”桓溫問道。
“末將願往。”桓伊大聲道。
桓溫微笑點頭,事實上分派城外進攻任務之時,桓伊便沒有得到進攻的任務。桓溫的意圖就是要讓桓伊領軍進城作戰的,他知道桓伊必會第一個跳出來。
“嗯,我看可以。給你兩千兵馬,務必要攪亂壽陽城,和大軍裡應外合。”桓溫點頭道。
桓伊高聲應諾,喜滋滋上前領令。這是個大出風頭的立大功的機會,能得到這個機會,自然是喜上眉梢。
“且慢。敢問大司馬,我為何不可領軍進城?”謝玄大聲道。
桓溫看著謝玄微笑道:“謝玄賢侄,你已經做了到了你該做的。挖掘地道成功,已經讓老夫很滿意了。進城便不必了。你留在老夫身邊督戰便是。”
謝玄拱手道:“這話我不同意,我提出的挖地道攻城的辦法,現在我挖通了地道,大司馬卻將讓彆人領軍進城,這算什麼?”
桓溫尚未說話,桓序在旁笑道:“謝參軍,這是大司馬對你的愛護,你還不明白麼?進城作戰甚為危險,若是有個閃失,大司馬如何向謝侍中交代?進城的兵馬是敢死隊,可能要冒著被大量敵人圍攻的風險,你還是留在城外便是。桓伊粗皮粗骨的,也沒那麼金貴。謝參軍細皮嫩肉的,傷了可不好。”
聽了這話,旁邊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桓序的話帶著調侃諷刺的意味,那是誰也能聽得出來的。
謝玄聞言大怒,沉聲喝道:“桓太守,你的意思是,我謝玄是靠著我叔父的蔭庇麼?謝玄雖沒什麼本事,倒也讀了幾年兵書,習了幾年武技,上戰場也許不能所向披靡,應付你桓序倒是可以應付三兩個。你都能領軍作戰,我卻比你差麼?”
桓序臉色漲紅,叫道:“這是什麼話?怎地忽然翻臉?真是莫名其妙。”
謝玄冷笑道:“大司馬,在我看來,這是對我謝玄的羞辱。既如此,謝玄今日請辭官職,回建康逍遙去。也省的在此受人羞辱,被人恥笑。”
桓溫忙道:“賢侄,怎可如此?老夫需要你在我身邊一同督戰罷了。你想多了。桓序說的話是玩笑話,你不必當真。”
謝玄豈會買賬,他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便往大帳外走。雖然此舉有違軍紀,但他是謝玄,倒也沒人敢攔他。
眼看謝玄就要走出大帳,郗超大聲喝道:“且慢!”
謝玄停住了腳步。郗超轉向桓溫道:“大司馬,這麼做確實不應該。謝參軍出的計謀,又挖了地道。現在讓彆人領軍進城,豈不是讓人覺得有過河拆橋,坐享其成之嫌?這也不公道啊。既然謝參軍參戰之心甚為強烈,理當讓他領軍進城才是。”
桓溫瞪著郗超,心道:你那點鬼心思我還不知道,你明知進城作戰危險,卻說這些話,你倒是巴不得謝玄死在壽陽城裡。雖然謝玄死活自己也不在乎,但他畢竟是謝安的愛侄,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謝安石定會遷怒於我,今後便不好同他謝氏周旋了。
不過郗超說的話倒是直擊軟肋,這確實有讓桓伊摘果子的嫌疑。不說出來倒也罷了,說出來了,反而沒有什麼餘地了。
桓溫歎了口氣,沉聲道:“賢侄,你要知道,進城作戰是甚為危險的。如桓序所言,若你有個差池,老夫如何向安石交代?他豈非要怪老夫麼?”
謝玄轉身道:“在座眾人作證,非大司馬不愛護謝玄,是謝玄主動要求,若有死傷,皆我自,和他人無乾。況且,這是打仗,死傷是難免的。我四叔難道會如此不明情理麼?大司馬豈非小瞧了他。”
桓溫麵容變冷,沉聲道:“好,既如此,謝玄聽令。命你率兩千死士進城,務必攪亂城內,助大軍破城,不得有誤。”
謝玄大喜,拱手道:“謝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