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連續寫了七八個‘珠兒很美’‘珠兒很好’‘珠兒可愛’等沒頭沒腦的詞語。阿珠在旁看著紅了臉,想說什麼,又因為羞澀不肯說。
李徽感覺筆頭柔順了些,手腕靈活了些,寫字的感覺上來了一些,便換了一張紙鋪好。阿珠將那張寫滿讚美自己的詞語的紙拿到一旁放好。
“寫什麼呢?本來想寫些什麼的,你一來,我忽然不知道寫些什麼了。
”李徽懸筆笑道。
阿珠道:“那我走?”
李徽笑道:“開個玩笑罷了。我適才想寫首詩來著,容我理一理思緒。”
阿珠點頭不說話,李徽皺眉思索。屋子裡很安靜,窗外秋雨滴答聲作響,屋簷下的小水溝裡似乎都有流水發出的聲音了。
李徽開始落筆,毛筆在粗糲的紙張上遊動,發出沙沙的輕微聲響,一首詩躍然紙上。
阿珠歪著頭輕聲讀道:“秋雨沉沉夜色遲,小窗燈火人如詩。簾外芭蕉輕聲語,恰如吳郡夢覺時。”
李徽放下筆,微笑道:“寫的如何?”
阿珠讚道:“好的很。公子是想家了麼?簾外芭蕉輕聲語,恰如吳郡夢覺時,這兩句詩豈不是想起你娘她們了?”
李徽微笑道:“是這個意思。”
阿珠道:“公子真是有才,說話間便寫了這麼好的詩。字寫的也很好。哎,阿珠字都寫不好,一輩子也作不出這麼好的詩來。”
李徽道:“想寫字還不簡單?作詩難些,不過要從寫字識字開始。我瞧你認識不少的字,你若想學寫字,我教你便是。”
阿珠喜道:“公子當真教我麼?我娘說,學了這些沒用。她都後悔認識字,會寫字。”
李徽不由自主的問道:“那又是為何?”
阿珠又不說話了。靜靜的發愣。
李徽笑了笑不再多問,正要提筆再寫的時候,阿珠忽然輕聲道:“公子,阿珠告訴你一些關於我娘的事情的話,你該不會瞧不起我娘,瞧不起阿珠吧?”
李徽訝異道:“這從何說起?”
阿珠輕聲道:“其實……我爹爹不是我爹爹。”
李徽苦笑著伸手摸了摸阿珠的額頭道:“了不得,你這小東西莫非是喝醉了,怎麼說胡話了。”
阿珠卻沒有說笑,低聲說出了一段讓李徽目瞪口呆的故事來。
原來,阿珠的娘出身於燕國陳留郡的一個小士族之家。從小讀書識字,知書達理。十六歲那年,阿珠的母親跟隨父親去鄴城訪友,在鄴城街市上遇到了一位貴介公子。那貴介公子見阿珠的母親生的貌美,便上前搭話。帶著阿珠的母親在鄴城逛了三日。
隻那三天時間裡,阿珠的娘便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那位貴介公子。
要離開鄴城的時候,阿珠的娘偷偷和那貴介公子幽會,那貴介公子聞言軟語之下,阿珠的母親便糊裡糊塗的委身於對方。那貴介公子承諾,不久後會去陳留找她,向她爹爹求親。
數月後,阿珠的母親沒有等待貴介公子的到來,卻察覺有了身孕。於是她偷偷去鄴城找那位貴介公子,找到了那公子的府上之後,卻發現那公子早已成婚,家中妻妾成群。
那公子想讓阿珠的母親留下來,可是阿珠的母親受不了這種欺騙,更受不了他擁有一大群的女子,執意不肯留下。回到了陳留後,肚子越來越大,掩飾不住,鬨的沸沸揚揚,人人側目嘲諷。
她爹爹要阿珠的娘將肚子裡的胎兒打掉,但是阿珠的娘不肯。如此,她爹爹便將她趕出家門,斷絕關係。阿珠的娘無處存身,流落山野之間,幾乎要沒命的時候被一名樵夫所救,在樵夫家中生下了孩兒。阿珠的母親感激樵夫的照顧,又無處存身,最後便嫁給了那樵夫。
阿珠輕聲的訴說了這件事後,李徽驚訝不已。原來阿珠的母親居然有過這樣的遭遇,當真是一段曲折離奇又悲傷的往事。
“公子,你之前問過阿珠身世,阿珠不肯說,便是因為這個緣故。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說出來,怕公子瞧不起我。我娘肚子裡的那個孩兒,便是阿珠。”阿珠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