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猜測,或許情形是這樣。自己和桓序那次鬨翻了之後,桓氏認為,還是通過吳郡顧氏來招攬自己比較好,免得下不來台。他們認為自己是顧氏子弟,自然會遵從顧家的命令。而吳郡顧家上下一定認為,隻有顧謙能夠讓自己俯首帖耳,所以便派顧謙押運吳郡諸族的糧草物資船隊來廣陵,順便來居巢縣給自己下達命令。否則,顧謙恐怕也得不到押運船隊的差事。
畢竟押運船隊去廣陵,可以和大司馬桓溫和參軍郗超他們見麵,那將是增進感情和關係的最佳機會。這樣的機會少家主豈會讓南宅族叔顧謙去?
若是這麼一想,事情怕是還得沒完沒了。
就算顧謙講些情義,不會為難母親和醜姑,顧家那幫人可未必會講情麵。所以,得趕緊將母親和醜姑接來,免得她們在吳郡受顧家人欺負。儘管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決定。
但是,九月十六上午,就在李徽安排好事情準備回吳郡的前一天,李徽接到了來自廬江郡桓序派人送來的一份公文。
那封公文是以揚州都督府的名義發出的,經桓序之手送達居巢縣。大意是,鑒於邊鎮局麵緊張,大司馬為防止秦燕交戰戰火波及大晉邊鎮,故抽
調兵馬屯守邊鎮防備。需要籌措大量糧食物資以充軍用。江北各郡縣受水災嚴重,唯有居巢縣秋糧豐收,故命居巢縣緊急調運五萬石糧草,十日後由廬江郡派出郡兵前來押送。
李徽看了這封公文震驚到目瞪口呆,差點暈過去。
揚州都督府居然命令居巢縣籌集糧草,而且一張口便是五萬石,這簡直不可思議。五萬石糧食如何籌措?籌措了之後,居巢縣豈非又要陷入饑荒之中。好不容易熬到了能夠穩定下來,這下豈非全完了。
在最初的震驚和混亂之後,李徽很快冷靜了下來,開始仔細的思索這件事。他也很快發現了漏洞。
首先,居巢縣複置不久,當初王牧之跟自己說的很清楚,居巢縣隻需穩定下來,保證流民不過江,安頓下來便可。朝廷在一年之內不會征收居巢縣的任何錢糧和勞役,以保證居巢縣能夠恢複安定的局麵。
所以,揚州都督府的這份籌集軍糧的命令是不符合之前朝廷的命令的。
其次,公文發布的程序也有問題。揚州都督府是掌管揚州軍事的衙門,籌措軍糧是沒問題的。但是居巢縣隸屬於曆陽郡,就算需要居巢縣籌措糧草,也該是曆陽郡王牧之發來公文,跟廬江郡有什麼乾係?居巢縣無論從軍政上都不屬於廬江郡桓序的管轄範疇。
再者,居巢縣一介小縣,就算需要承擔籌措軍糧的任務,也不可能籌措到五萬石之多。這明顯不是個合理的數目。居巢縣雖未遭洪水洗劫,但縣域內百姓難道不吃不喝麼?
最後一點,便是一個月前,李徽才接待了押運吳郡大族糧草物資船隊的顧謙的到來。顧謙等吳郡大族押運了十萬石糧草去了廣陵。所以,桓溫的兵馬不可能有糧草短缺的問題。朝廷會撥付糧草,吳郡大族會讚助糧草,桓氏占據江左數個大洲,糧草物資無數,怎麼可能需要從居巢縣百姓口中奪糧?
綜合之前種種事情,以及揚州軍政由桓氏把持的事實,李徽認為,這是一次針對自己的有預謀的報複行為。以征收軍糧這樣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讓自己居巢縣混亂起來。這顯然和自己拒絕桓氏的招攬有莫大的關係。
李徽和周澈商議之後,周澈也大為震驚,並且同意李徽的分析。
李徽立刻決定暫緩吳郡之行,以應對眼前之事。他首先要確認的是這件事的真實性和合理性。他即刻動身前往曆陽郡去見王牧之,要向王牧之問清楚,到底朝廷的許諾還起不起作用。這件事經由廬江郡下令傳達到底是否附和程序。
另外,李徽讓周澈去查清楚,到底是誰泄露了居巢縣秋糧豐收的消息。因為李徽在之前已經下令,保持低調,不要對外炫耀居巢縣的糧食豐收之事。
這麼做是因為今年周邊郡縣的水災導致大量百姓受災,情況極為不好。如果大肆招搖炫耀居巢縣豐收之事,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流民們會大肆湧來,一些嘯聚流民也會因為眼紅而鋌而走險。居巢縣的縣兵和義民團的人手不多,一旦發生那樣的事,怕是無法阻止。
但是桓序的公文之中寫的清清楚楚,他甚至知道居巢縣今年稻穀豐收的大致收成的數目。還特彆表明,五萬石糧食居巢縣是拿得出來的,所以不許試圖拖延和抵賴。否則揚州都督府會降罪懲處雲雲。
時間點他們也掐的正好。這邊秋收結束,稻穀曬乾入倉後不久,籌措糧草的公文便及時的來了,好像算計好的一般。
李徽認為,這一定是有人通風報信之故。李徽要周澈查出到底是誰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