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和周澈帶著手下人衝進了宋延德和胡文利居住的後院,當他們進了屋子的時候,看到的是東西廂房的房梁上懸掛著的兩個已經毫無生氣的屍體。
周澈冷聲道:“算他們識相,自我了斷了。”
李徽輕歎一聲,命人將兩具屍體解下來,並排停放在堂屋裡。
看著兩人的屍體,李徽沉聲吩咐道:“弄兩副棺材,將他們收殮了吧。回頭讓他們的隨從帶回他們的家中安葬。哎,這兩個人,真是,真是……”
李徽沒有說下去,似有唏噓之意。
周澈點頭,看著李徽道:“這兩人死有餘辜,死不足惜。他們是畏罪自殺,兄弟不必覺得有什麼心中難安。”
李徽搖頭道:“我當然不會覺得心中難安,他們本就該死。我隻是有些感慨罷了。這二人為他人賣命,自作聰明幫著他人害我們,終究是送了性命,這都是他們自找的。但其實這二人也和你我一樣,身不由己。令我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周澈沉聲道:“我們同他們是不同的,我們不存害人之心,他們存著害人之心。害人者必反噬己身。兄弟壓根不必對他們有什麼同情。”
李徽點頭道:“兄長所言極是。”
……
天明之後,藏在蘆葦蕩中的糧食被陸續運出,按照之前征收時的名單和數量歸還給百姓。而直到此刻,許多百姓才恍然大悟,才明白李縣令並非真的要從他們口中奪糧。
他們為自己不久前跟風辱罵李縣令的行為而感到羞愧,覺得自己對不起李縣令。許多百姓主動來縣衙投案認罪,表示錯怪了李徽。又有百姓要送匾給李徽,表示敬佩之意。
李徽像是忘記了不久前他們的辱罵和詆毀一般,親切的接見了他們,並且安慰他們不用放在心上。倒不是李徽的心胸多麼寬廣,對之前的辱罵毫不在意。而是之前那一切,其實是李徽希望看到的情形,那是計劃的一環。若非如此,又怎能演的逼真。
而更重要的是,李徽並不想跟這些普通百姓計較這些。其實從不久前百姓的反應上,李徽也已經有了一些感悟。這年頭許多人其實是沒有是非的。你為他們做的再多,隻要有稍微不如意的地方,他們照樣辱罵你,詆毀你。仿佛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普通百姓的自私和愚昧是令人吃驚的,他們隻遵循一個最基本的人性的邏輯,便是利己則喜,損己則怒。雖非全部如此,但大部分都是如此。
這對李徽而言,其實是一種領悟和成長,讓他更加真實的體會到了這個時代的可悲之處。
這是個崩壞的時代,有時候是非和道德,基本的底線都可能不複存在。真善美在這個年頭是扭曲而脆弱的,是彌足珍貴的東西。自己必須明白這一點,才能更好的看清楚這個時代,把握住這裡的脈搏。
李徽以最快的速度將整件事的始末寫成文書呈遞給王牧之,包括附加上各種人證物證,甚至包括刺客的屍體都一並呈遞上去。這些事要交由王牧之去處置,王牧之會上奏朝廷,以辨是非。否則,居巢縣最近發生的事情,兩位屬官的自殺,都可能會成為彆人的把柄,必須說清楚這些事的來龍去脈。
呈報上去這些事之後,李徽並沒有感到輕鬆下來。相反,他心裡卻清楚的明白,這一次的事情雖然看似以自己的勝利而告終,但其實遠遠沒有結束。在此事之後,自己顯然已經成為了桓氏黑名單上的人。往後的日子必是不能安生了。桓氏的明槍暗箭一定不會少,自己今後將要舉步維艱了。
徹底的激怒了桓序,便是徹底的激怒了桓氏。這讓自己本就艱難的穿越人生,怕是更加的艱險困苦了。未來自己的命運如何,李徽完全不知。但是李徽已經彆無選擇,他隻能在這條艱難的路上繼續走下去。
……
大晉太和五年、即大秦建元六年十月二十六上午,一場漫天的大雪覆蓋了黃河南北廣闊的中原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