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司馬昱連續駁回了多份王謝奏折,那些都是郗超竭力反對的。司馬昱不能惹怒郗超。惹怒了郗超,便等於惹怒了桓溫。而現在的京城,郗超掌握了部分兵馬,若桓溫再次領兵來襲,則根本無抵抗之力。司馬昱必須要考慮到這1點。
“陛下,郗中書來了。”寺人在門口稟報道。
司馬昱忙站起身來道:“請他進來。”
片刻後,郗超1襲寬衣頭戴高冠走了進來。
“臣郗超見過陛下。”郗超躬身行禮道。
“郗中書免禮。”司馬昱忙道。
郗超躬身道謝,雙目看向司馬昱。司馬昱有些躲閃的將目光看向旁邊。
“陛下此刻召見臣,不知有何旨意?”郗超道。
“哦,郗中書。朕是想跟你商量個事。那個……朕身子有些不適,明日……朕便不去刑場監斬了吧。由郗中書代朕監斬便成了。朕想著……”
“陛下!”郗超冷冷的打斷了司馬昱的話。“陛下,桓大司馬的奏折寫的很清楚,希望陛下能夠親自監斬庾希武忱等1乾叛賊,此舉乃昭示天下,大晉對於反叛之賊絕不姑
息。陛下親自監斬,正表明了重視的態度。我大晉現如今正需要陛下態度鮮明,以震懾天下蠢動之賊,以表明和桓大司馬君臣同心的態度,也是對大司馬的最大的支持。”
司馬昱咂嘴道:“朕明白,朕明白。但是朕的態度,大司馬不是清楚的很麼?朕隻是身子不適,加之也不願見到那樣的場麵。朕見血有些暈眩,怕當場失儀。這樣吧,朕下旨由你現場宣讀便是,當著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的麵,朕表明支持大司馬的態度便是了。何必由朕親自去?”
郗超冷笑道:“陛下,誅殺亂臣賊子的場麵,陛下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怎地還不願見到?亂臣賊子的血流的越多,越是我大晉之幸。陛下莫非還同情他們不成?陛下親臨才是最大的支持。陛下不去,百官也不去,百姓們也不去,如何震懾天下,如何令宵小之輩膽寒?”
司馬昱忙道:“朕豈會同情他們?你會錯意了。”
郗超冷聲道:“陛下,你召臣來,便是要告訴臣,你不願意親自監斬?陛下,這件事若是桓大司馬知曉,豈非寒心徹骨?桓大司馬為鏟除大晉奸邪,宵衣旰食。庾希等叛賊起兵叛亂,大司馬不辭勞苦,調兵遣將將他們徹底圍剿擒獲,送來京城問斬,讓陛下能夠安心。陛下豈不是將桓大司馬的1番忠心儘數抹殺?陛下,你當真要這麼做麼?”
司馬昱麵色慘白,緩緩坐下,盯著跳躍的燭火1言不發。
郗超上前1步,沉聲道:“陛下,臣知道你在想什麼。陛下心裡1直在擔心1些事情是麼?”
司馬昱抬頭看著郗超,輕聲道:“郗中書,朕夜觀天象,熒惑入太微之中,此乃去歲亂局發生之天象。朕……朕……想問你1句,最近發生之事,還會再發生麼?”
熒惑星入太微星說的是火星和北鬥重合的天象。太微乃帝星,熒惑入太微便是帝位傾覆之象。去年司馬奕被廢之時,也曾出現過這樣的天象。所以司馬昱才會心中憂心忡忡,故而向郗超探底。
郗超微笑道:“陛下果然在憂慮此事。陛下放心,大司馬1心為國,外懾強敵,內懲奸邪,忠心耿耿。臣以全家性命擔保,大司馬絕不會再行去年之事。當然,這也需要陛下對大司馬完全信任,而不是防備於他。在朝廷事務上,陛下也要和大司馬1條心,而不是聽信他人蠱惑。”
司馬昱輕輕歎息道:“那就好,那就好。哎,其實朕這個皇帝當不當也都是可以的。朕無能,不能匡護社稷,振興有為,實在深感羞愧之極。朕常想,若是有人願意擔負重任的話,朕可以讓賢與他。這是朕的心裡話。隻要能保全我大晉社稷,朕可以接受這1點。”
郗超眉頭微挑,沉聲道:“陛下不必胡思亂想,有桓大司馬和臣等在,陛下當無憂才是。陛下早些歇息吧,明日還要出宮呢。明日1早,臣來迎駕。臣告退了。”
司馬昱沒有說話,枯坐不動。郗超轉身走出寢宮,沒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