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桓衝也冷聲對郗超道:“景興,大司馬讓老夫來迎候謝公1行,可沒讓你來。你偏偏要趕來倒也罷了,卻原來是來吵鬨的。是何道理?你是來攪局的麼?”
郗超冷哼1聲,拂袖轉身便走,隨從拉馬過來,郗超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謝安歎了口氣,拱手對桓衝道:“桓將軍,小兒輩不知禮數,言語不當,望祈恕罪。回頭必重重責罰,還望不要理會。”
桓衝苦笑道:“倒也沒什麼。郗超此人,心高氣傲,有時候太過自傲,便也失了禮數。謝公何等人?在謝公麵前無禮,便是他的錯。我倒要向謝公賠禮才是。”
謝安擺手道:“不敢,不敢。”
桓衝道:“天色將晚,謝公,隨我1道入營吧。”
謝安點頭道:“有勞引路。”
桓衝點
頭,回身上馬,和眾將領兵士將謝安等人的車馬簇擁在中間,朝著山口方向行去。
出了前麵的山口,地勢瞬間迥異。
但見夕陽之下,遠處1片平疇開闊。1條大江莽莽蒼蒼在遠處蜿蜒流過。大江南岸的開闊之地上,1座巨大的營盤紮在那裡。方圓足有56裡之大,遠遠看去,營中旌旗如雲,人馬如蟻,1排排的帳篷密密麻麻,宛若街市。營盤上方氤氳霧氣,塵土飛揚。
好1座恢弘的大軍營地。
李徽騎在馬上皺眉看著夕陽下遠處的這座大營,心中有些震驚和憂慮。近距離看到如此規模的巨大軍營,對心理上的衝擊還是巨大的。
營盤如此之大,兵馬如此之多,桓溫確實有殺入京城奪位的資本。而此刻,1旦進了這座大營之後,便是進入了龍潭虎穴之中,不知有沒有活著出來的可能了。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眼下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事實上,李徽當日決定跟隨謝安前來新亭的那1刻起,便已經考慮到了此行的危險。
那日在謝府之中,李徽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並非1時衝動。李徽當時做出這個決定隻用了片刻時間。或許在1些人看來,這是極為愚蠢的主動送死的決定,實屬不智之舉。但李徽這麼做是自然而然的行為,是1直以來李徽想要達到自己的目標的1種自然而然的選擇。
在向謝道韞和張彤雲的解釋中,李徽說自己是為了所謂為了大晉大局,但李徽心裡明白,那不過是1個最冠冕的理由而已。或許有這樣的因素存在,但絕非李徽最大的目的。
李徽知道,此次新亭之行是極為危險的。但伴隨著危險,也將帶來極為豐厚的收益。1旦此行平安歸來,從此之後,自己在謝安心目中,在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以及其他大族之中的地位將得到巨大的提升。
其他人倒也罷了,在謝安眼中,自己將會被他完全認可,不再有任何的疑慮。自己在謝安心目中的地位將會大大的提升,對自己的未來也將會有決定性的改變。
如今自己和謝氏之間的關係看似很緊密,但那是1種從屬關係,說的難聽些,那是1種附庸關係。倘若需要犧牲自己的話,謝安未必不會這麼做。也許謝玄不肯,但謝安1定不會在乎自己的生死。
那是因為,雙方的地位遠遠不平衡。在謝安心目中,他是施恩者,自己隻是受其恩惠者。所以,要不要奪走這1切,什麼時候奪走這1切,其實都沒有什麼道德上的負擔。當然,謝安未必會這麼做,但是,情形便是如此。
李徽思考過未來的路,他也知道自己該往何處走。但以目前的情形來看,自己或許可以讓王謝大族和自己聯手開錢莊,或許可以憑借和王謝的關係穩步的上升,但歸根結底不能與之比肩。主動權永遠掌握在他們手裡。
而在眼前這樣的亂世,依附於彆人,沒有完全自保的能力,遲早便是死路1條。這是個黑暗森林1般的世界,想在這樣的世界存活下去,唯有不斷的進取,不斷的壯大自己的實力,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才成。
秦人可以橫掃北方,可以攻大晉,那是實力所致。桓溫能讓王謝膽寒,能將司馬奕從皇位上踢下來,甚至可以將庾氏大族輕鬆誅滅,靠的不是什麼聲望,也是實實在在的實力。王謝能夠在妥協中抗衡,勉強維持局麵,那也是實力。
這是1個不能以道德和溫情來衡量行事標準的時代,是1個完全依靠實力說話的時代。李徽早已看清楚了這1點,感受到了這1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