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和張彤雲並肩站在城門外的山坡上,張彤雲淚眼婆娑,靠在謝道韞的身上,渾身無力。
眼見車馬漸行漸遠,終於隻能看到1片煙塵之時,兩人才緩緩走下小坡上了回家的馬車。
馬車裡,張彤雲眼睛紅腫的低聲問道:“謝姐姐,你說李郎會平安回來麼?我昨晚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見發生了不測。我又不敢說,生怕不吉利。我是真的怕啊。”
謝道韞握著張彤雲的手,輕聲道:“彤雲,相信李徽吧。我堅信他會平安歸來的。男人總有男人要做的事情,更何況是李徽這樣的人。你不必過於憂心,這段時間,我陪你1起將你家後院弄的漂漂亮亮的,讓李徽回來大吃1驚。忙碌起來也可排遣心中的煩憂。”
張彤雲輕聲道:“謝姐姐,其實……其實我有件事沒有告訴李郎。我若告訴他了,他也許便不會去出使了。”
謝道韞訝異道:“那是什麼事?”
張彤雲低低道:“我已經……有喜了。”
謝道韞啊了1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你居然沒告訴李徽麼?”
張彤雲道:“幾天前便知道了。郎中號了脈確定有喜。但那日他回來說要出使秦國,我便沒有說出來。我不希望他因為這件事而被迫留下來。”
謝道韞苦笑道:“但這件事終究要讓他知曉才是,你可真是糊塗啊。”
張彤雲道:“所以我讓阿珠跟著他去,1是侍奉他起居,2是要阿珠到了秦國之後告訴他這件事。這樣,他看在孩兒的份上,便會更加的小心謹慎,便1定會想著平安歸來了。”
謝道韞看著張彤雲,伸手摟住張彤雲的肩膀。輕歎1聲道:“傻彤雲,倒是有心了。或許這倒是
個有用的辦法。”
……
車馬從浦口渡口乘坐水軍大船過了河。兩艘兵船來回兩趟才將車馬全部運到對岸。
其實,從京城建康前往秦國都城長安走水路看似是最為輕鬆便捷的。沿著長江北上,抵達廣陵郡之後進入淮河,之後可沿著桓溫第3次北伐的路線抵達鄴城南黃河河道。再順黃河逆流往西,便可經由渭水抵達長安。
但很顯然,這條水路並不穩當。1則是繞行甚遠,水道漫長。且多為逆流而行,恐要走1個月也未可知。2則,沿途水道狹長淤塞,又不知水情漲落。1旦遇到乾涸水淺之處,便得趴窩在河道裡。當年桓大司馬便是吃了這個虧,導致後勤糧食補給跟不上。
所以,李徽等人1開始擬定的路線便是渡江之後從曆陽郡經居巢縣往北,從6路抵達壽陽邊城,然後進入秦國邊境。雖然6路辛苦,但起碼不受水道的不明因素影響,縮短行程。
過江之後,抵達曆陽境內,行到午後,天氣炎熱之極。使團遂在曆陽城南1處不知名的小集鎮停留歇息。李徽並不打算驚動本地官員,但曆陽郡太守還是聞訊趕來,要請李徽等人進城過夜歇息。李徽當然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
現在的曆陽郡守是當初桓溫提拔之人,雖然桓溫已死,桓衝對自己並無敵意。但是還是少生波折為好。況且,李徽為了躲避高溫天氣,製定了早晚行軍,半夜和午間歇息的行軍策略。在這集鎮隻是歇腳而已,還是要趕路的。
未時時分,車隊繼續往西北放心行軍,於天黑之後抵達居巢縣東濡須山下,在濡須山下駐紮過夜。
想到明日便進入居巢縣境內,李徽和周澈心裡都很興奮。這裡是他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時隔數年,再1次回到居巢縣,兩人自然是頗有感觸。
隨行的阿珠也是親曆了居巢縣的艱難歲月的,而且,阿珠的母親便葬在居巢縣衙北邊的小樹林中。此番再回居巢縣,阿珠更是頗為激動。
阿珠此次隨行,並非李徽要想這麼做的,他可不想帶阿珠來跟著自己冒險。但昨晚餞行宴之後,張彤雲提出要阿珠跟著李徽前來侍奉起居,她也好放心些。李徽當時是立刻便拒絕的。
但是張彤雲擺出兩條理由。1則是阿珠跟著,侍奉起居吃穿端茶送水,會讓李徽此行輕鬆1些,不必操心飲食起居之事。張彤雲也會放心1些。2則阿珠的老家本就在北地陳留郡,雖當時是燕國之郡,但終究是熟悉北地情形,跟著去也能起到些作用。
這兩條理由在李徽看來,其實1條也站不住腳。出使秦國這般危險,難道還像是遊山玩水1般帶個小妾侍奉自己麼?所謂阿珠熟悉北地情形更是無稽之談,阿珠確實在北方長大,但她在居巢縣被自己收留的時候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她又能懂得什麼?再說了,周澈和隨行人員之中有1部分就是北地燕國逃下來的,他們比阿珠可更熟悉北邊的情形,根本不必需要阿珠那點可憐的見識。
不過,阿珠提出的理由倒是讓李徽無法拒絕。阿珠得知李徽1行要從居巢縣經過,便提出想要跟隨前往,拜祭母親的墳墓。畢竟離開居巢縣數年,母親的墳頭怕已經長滿了亂草,無人祭掃,不成樣子了,希望前往祭拜整修1番。
這個理由,李徽便無法拒絕了。